返回第一百七十一章 謝家三代(1 / 2)哀凤传奇之紫竹林篇首页

父親走後,易太安獨坐大廳,扶額而嗟。

下去照料受罰婢女的百靈這時回來,在她耳邊小聲道:‘小朵不惜頂撞太公,皆因太公適才想把夫人的畫卷取走。’

易太安愕然。她的筆墨向來被她當作至寶,輕易不容外人觸碰。‘父親可有拿走什麼?’

‘夫人及時歸來,太公沒有得逞。’

易太安懸著的的心才稍作安穩,兀自後怕不已。正當她回到書房,將所有畫作一併鎖入櫃中,易輝正跌跌撞撞地走一處幽暗梅林。他從寬大的袖子中抖出一副畫像,心中竊喜:‘玉佩能還債,這丹青也應該可以換不少錢。畢竟虹兒功力不俗,又出自名門,隨便一畫,也是鳳毛麟角,定能得到羅明城那些紈褲子弟的追捧!’

他美滋滋地想著如何出賣女兒的名聲來換取賭資,忽地迎頭撞上一人!

‘哪來的瞎眼賤奴!’一聲嬌斥傳入耳中。

易輝眼前驀地亮起數盞燈籠!刺眼的燈光中,一名宮裝女子頤指氣使地瞪著他。方才出言責罵的,正是眼前女子。雖然衣著比其他僕人精緻,但從話裡聽出,她還是一名婢女。同一晚上,再度被下人搶白,易輝心火難抑,把手中的東西通通扔下,擼起袖子,就要拔出腰間佩劍。

‘原來是斐成伯。’宮女身後款款走出另一名少女,珠光寶氣,周遭胭脂粉氣頓增。少女言辭客氣,卻薄面含嗔。

易輝啊的一聲,忙收回佩劍,下跪行禮:‘參見聖母。’

高玲瓏途徑梅林,正巧一陣怪風吹過,身邊燈籠被滅。周遭一片漆黑時,一名隨身宮女倒霉地被易輝撞上。‘黑燈瞎火,斐成伯方才一臉獰笑,莫非做賊去了?’高玲瓏皮笑肉不笑地道。她因元宗義近來不在身邊,心中憋著一股鬱悶無處使。

知曉對方非易與之輩,易輝不禁冒出冷汗:‘聖母笑話,老夫散步,好消食而已......’

‘哦,那是何物?’高玲瓏指向他腳下。易輝未反應過來,宮女已將那物件撿起,送到高玲瓏手上。

是一則畫卷。

高玲瓏打開一觀。絹布上,紅衣人在一株紅梅下孑然而立,捻花沉思,仙人之姿。旁邊一首七言:自古悠思最碾人,滿腔哀素告無門。孤燈夜半丹青亂,空谷伊人見淚痕!

先時的詫異過後,高玲瓏眉宇漸漸發青:‘此畫,出自何人之手?’

‘是小女所作。’易輝並不知畫像內容,如實稟告。

高玲瓏唰的一下收起畫卷,怫然道:‘我的東西,也敢覬覦?哼,瑾哥哥封一個末流侯伯,你們就真當自己有了名分?!打,給我打!’話音剛落,幾個護衛應聲過來,操起棍棒,對著易輝便是劈頭劈臉的一頓亂打!

哀嚎聲中,高玲瓏吩咐宮人收好畫卷,一邊揚長而去,一邊在心底冷笑:‘元瑾啊,元瑾,沒想到你一聲不響地走了,卻給我留下這樣好玩的東西,有趣......’

與此同時,一艘三桅紅帆,船頭雕著玄龜的華麗大船,不顧宵禁,駛出古州水界。元宗義站在船舷,迎著夜風,遙望海面的一勾彎月。身後的小六嘀咕道:‘大君不辭而別,聖母怕要不高興?’

‘誰不高興?’

‘聖母。’

元宗義聽到那個名字,眼中的關注立減,沒有回答。

*

望東關,位於鹿州中部,距鹿都五百里,乃京畿門戶。

此城,東北背山;西南則枕流,四面天塹,得天獨厚。換言之,東,北兩面是無路可通的崇山峻嶺;西,南兩面是繞城而過的鹿水。此處水道收窄,中間有淤泥成洲,岸上危崖矗立。懸崖與沙洲上,建有城樓,用鐵索相連。鐵索以水輪推動,可浮沉於江。來客在此進京,陸路者可穿城而過,走上另一面的官道。水路者則只能等守城人開啟機關,將鐵索沉入水底,方可通行。

城池本身銅牆鐵壁,結合地險,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謝靜(字知實)出自慶州謝氏,主領一萬驚雷軍,數百從荷城退下來的伏火,略地餘部,加上當地萬餘屯兵,攏共三萬兵卒,鎮守此地。荷城一役後,敵將‘九江龍’,正領著黎人的得勝之兵,摧山攪海般奔來。而自己這邊,接連戰敗,士氣不振。他食不知味,寢不安席,直至見到前來犒軍的家主-謝春秋,心中才略定。

謝春秋,作為贅婿,多年打理九逸山莊,以及擔負禁軍重職,且兩面皆游刃有餘,是少數能令謝知實心悅誠服的後輩。

五月時節,天青雲淡,望東關內楊柳蔥鬱,白鴨戲水,可惜這大好風光卻因遮天蔽日的白鹿芍藥紫旗,隨處枕戈坐甲的將士,來回巡防的鐵蹄,而染上肅殺之氣!

數日以來,謝春秋只顧閱兵以及勘察地形。今日,他從鹿都帶來的數十車御賜酒肉,終於追來。於是吩咐隨行的百名神鹿衛,將其分享給關內將士。五月正值春夏交替,鹿州民間慣用菖蒲釀酒,佐以五穀草藥。飲用,可辟除風痺,聰明耳目。菖蒲酒難得,皇帝卻不吝賜下百斛。

殘存的京畿紫策軍,明明吃了敗戰,不止丟失城池,還招致百姓被屠,等來的卻非責難,而是御酒犒賞。軍士驚喜萬分,卻也因此心懷愧恨,不少一心胡混度日的大家子弟,也幡然悔悟,誓要雪恥退敵,以報君主大恩。

謝知實,謝春秋,謝子燕,皆身著高冠錦袍,外套鮮豔軟甲,穿街過巷,與將士痛飲。

謝知實年逾六十,身過八尺,大嘴高顴,眉目的冷峻與謝春秋的不苟言笑,有幾分相像。謝春秋父子皆身長九尺。三人並立,路人遠遠便可看到他們的身影,忍不住讚歎謝家三代,將門之後,果然儀表不凡。

菖蒲酒甜膩不烈,但足以醉人。謝知實平日不飲酒,敬酒時只是嘴皮蘸杯。謝春秋則每次空杯,此時已連下數盞,不欲多飲,站到一旁,看著兒子為眾人舀酒。依稀感到士氣比之前有所高漲,他欣慰地環顧一輪,不經意瞥到角落的一堵牆,目光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