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帝听到这话,拖起她的身子按在镜前,“你认清你自己,大赤百年来,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说个不字。很久以前在塔脎曲部落的女人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臣服于男人的胯下。我们的血怎么会是冷的,我们世世代代与恶狼撕杀,与毒蛇为伴,我们骑着大象和骆驼征服了神中大地。”
褚文然看着镜子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百年来,也改变不了你们野蛮又嗜血的本性。”
“你说对了,所以你休想说个不字。”瑞德帝眼里流出可笑的轻蔑,“我的儿子不存在陪进去这个词。他们只能死在战场,塔脎曲行刑手的魂千万年后也不会变。”
褚文然听过很多关于塔脎曲部落的传说,都是出自于晏和光的口......
塔脎曲部落生在漠北最严寒的地方,在漫天狂沙里撕杀掠夺。
他们的先祖是塔脎曲部落的行刑手,抢占一个地方后便会杀光男人和老人,只留下了孩子和女人。死去人的尸体会交给行刑手处理。他们炖烂死人的头颅吃进腹中,他们坚信这样会永远禁锢那些人的灵魂。
占领整个大漠后,他们侵入西北才发现,原来天下会有大片大片的水源和树林。
从此雌伏数年,一举打进京都建了大赤。
晏和光每次说这些的时候都兴奋不已。他只要说到漠北的狼,漠北的毒蛇都十分平静,平静得无法捉摸。
那时候他会说,这些恶物算什么,大漠最可怕的是赤蚁,那种东西每到一处,连白骨都不会留。
褚文然明白他的用意,无非是想说他晏和光便是那赤蚁,便问他这些你和江浸月说过吗?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你算什么,敢提她的名字,于此往后逆了他的意,这句话总会无意中冒出。
这次又是因为择秀,她只说了一句为何要提前,结果又得到了那句,你算什么。
褚文然在想,她到底算什么。
她对晏和光掏心掏肺,落得这种境地,既然做不成好人,就只好听从内心的欲望,她会让他知道他算什么。
冬月十五的芙蓉郡热闹至极,到处都是欢庆的光景。
芙蓉郡位处西南中心,这地儿背靠最大的淡水湖粒饱鱼肥,秦家在这里可谓是得天独厚。
丰收的季节,一担一担的稻谷往米行里送,剥出新米,再运到当朝各地,一买一卖价格翻上一倍,遇上灾年,更是不得了,大开粮仓,价格往往也水涨船高,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一米难求。
今日芙蓉郡从南至东的街道铺实了红布,爆竹声此起彼伏不见消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的人,把新岁往前挪了半月。
街道两边围了七八层人,最外面的人都被挤到店铺的铺面上,压得身子都快变形了,似乎没有一个人觉得难受,都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小童被架在大人脖颈上,笑嘻嘻的跟着伸长了头。
一个年过花甲的人说:“活了一辈子,头一遭见这么大手笔娶亲的。”
“可不是吗?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秦家是掏空半数家底赶着娶喽。”
“得亏秦家有钱,皇帝娶亲也不过如此吧....”
队伍中时不时传来,诸如此类的对话。
秦家一次娶亲的花费,是他们十辈子都赚不回来的,只能无尽的发挥想象,皇帝老儿也就这样了。
而富贾绅豪的奢侈,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到。
十二个喜娘,身边跟着二十四个挑夫,走在迎亲队的前面。
喜娘脸上笑得异常灿烂,手上端着红色的盘子,盘子里喜糖掺着碎银子。
一路走一路撒,撒完了便到跟着的挑夫箩筐里再摞满一盘。
如此循环,捡到银子的人,欣喜若狂的跪在地上,说着吉利的话。孩子们都趴在地上找吃的,嘴里塞满了捡到的糖糕。
欢快的喜乐声越传越近,秦恒宇身材挺硕,他本就长得极为英俊,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不变的笑容,穿着红色镶着金银边的新郞服,骑在骏马上十分显眼。
他后头跟了接亲的乐队,乐队中间八抬大轿,坐的便是今天的新娘。
人人都想看清帘子后面新娘的模样,是怎么样的佳人,才能配得上财貌双全的秦家公子。
客栈阁楼睡房的女人,似乎被喜乐声吵醒,她披了件红色的袍子,手撑着下巴看着迎亲队从楼下行过,队伍越走越远,眼睛也没挪开,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艳羡……
从这女人后头看过去,又总觉得冒着股子冷意。
秦府的宾客接踵而至,没到中午秦府早已川流不息。
门口的仆人排成两排,来一位宾客两位仆人就迎上去,一人牵马一人引进秦府,有条不紊的把宾客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秦来是秦府的大管家,七品以上的官员和巨贾,都是由他亲自带进高座。
来的人远远超出了预期,这次不仅是官商,江湖上也来了不少人。秦来忙得焦头烂额,听下人说原来准备的马厩不够用了。
秦来不慌不忙地安排,“三夫人院子的西面,那边一块偌大的空地,一柱香之内准备好粮草。”
危机刚解决,远远的看见一顶华丽的轿子朝秦府抬来。抬轿的人都白白净净,衣着是统一的青色,带着宽帽穿着短靴,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不知道装的是何物。
眼尖的秦来心里嘀咕了一下,莫不是?
他从来没听老爷和少爷说过和宫里人有什么来往,宫里人应该去的是卢家,而不是秦家。
秦来不敢大意,吩咐了下手进去通报秦老爷。
秦来带着所有仆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
秦老爷刚走到秦府大门,轿子停了下来,帘子被抬轿的人掀起。
一个面盘白净,眼睛清亮的男子下了轿,此男子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极为喜庆,身子算不上厚实,身披紫色大氅,头戴红色帽顶,脚上穿着长靴,身上带来的那股子气势,鲜少有人见过。
连同抬轿的那些轿夫,他们身上都有着相似的阴弱又乖戾的感觉。
秦家老爷一看,便知道必是宫中人无疑了,便躬着腰上前迎去,“敢问……”
小高子没说话,高着眼看着秦老爷,似笑非笑的由着他带进了正厅。
正厅里坐的大半是官府之人,见到高公公进来,刚才还威风凛凛自高一等的人,看见那身二品太监的服饰都纷纷跪了下去。
秦家人不知何意也跪了下去。
如此一来,官客大都明白了意思,毕竟卢知府高居四品。今日又是喜宴,能让跪的当今天下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有这般阵势。
何况来人是宦官。都是人精,便猜出一二,纷纷跪地,连江湖人士也被逼得行起了跪拜之礼。
小高子清了清嗓子,“不必如此行礼。”
他见大家不起,嘴角勾了一笑随他们去了,扯着只有阉人才有的嗓子大声地念起来:“二皇子赐礼,凤冠霞帔,黄金白银各千两,金银茶桶一对,绸缎珠宝玉圭束帛二箱,良马八匹。秦卢两家缔结良缘,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同心同德,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没人觉得这礼有什么不对,皇家赏的永远都对。
卢知府和秦老爷一头雾水的道过谢,起身后纷纷看向秦恒宇。
秦恒宇搀起蒙着红喜帕的卢兰夕,脸上带着始终不变的笑容。
他深知自己是不认识二皇子,只是看两家长者的意思他们也不认识,眼里轻微闪过一丝异样,便收下这份大礼。
此份贺礼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