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帝蔑着他那张看不透的脸,毫不留情的脱口说:“她就是云家那丫头,你留着她,是给自己身边留了一条毒蛇。”
晏南修听到这话,睫毛轻轻闪了一下,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老半天才从五感交杂中缓了过来。
“她不是毒蛇,我喜欢她,就算是毒蛇又如何,父皇知道我不惧百毒。”
瑞德帝看着这个深陷其中的儿子有些惘然,把茶杯往他身边推了推,“清清火气,”
看他还会接茶水,随后又不容置疑的说道:“她不能留。”
“父皇。”晏南修听到他这么说,知道要改变他的想法何其难。
他垂着头像被抽掉骨头一般靠着椅子,不满地发问:“从辛姑姑到乔先生,包括莫奇?只要是我在意的人谁都活不了,这么多年了,你有想过我吗,哪怕一点点,我已经照着你的意思在活了,就连这点喜欢也不行吗?”
瑞德帝听到他的长篇大论,发现父子两人积怨和隔阂都太深了,都想试图说服对方,可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他定了神后道:“他们都死得不冤,你太年轻,还不懂。”
晏南修脸上挂着深深的悲凉,不懂,什么叫不懂,他早已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每个人向往和珍视的东西都不一样,强加给他的,只会让他更加想反抗。
“那你为什么要娶婉妃,你非要我像你一样,到老了才能娶一个神似的人?我试过了,我做不到能像父皇这般取而代之。”
他不想提母妃的,可父皇偏偏逼他。
他也真的试过了,他做不到。
瑞德帝的脸僵在那,眼神仿佛有些直勾勾的空虚,又似乎有些动情,他缓缓看向晏南修,收回了尖锐的目光低声说:“过几天是你母妃的忌日,一起回成王府来看看。”
晏南修点了点头,心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早已不适合谈太深入的私人问题。
他掂着步子来到寝房,看到一个软绵绵的人,蜷缩在床上身子像生了病在痉挛,手脚也还不停的发颤,嘴唇不自觉的微微张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被吓成这样,相处了这么久,怎么没发现她胆子这么小?
他轻轻的做到床边把人抱起来,抱到朱红色的窗边坐下,把头摁在怀中,小心翼翼地轻柔着,外面的风吹进来,云裳感受到了晏南修的体温和清醒的晚风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会在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皇上,天子的威严具有如此的震慑力。她的手还没伸进衣服里,就闪过无数画面,想到了活着的人,所有的杀机,刹那间化为乌有,她是那么的痛恨自己,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他了。
可惜被她搞砸了。
此时的晏南修眼睛盯着窗外,“不怕,我在你怕什么,以后时常见得到的。”
视线透过窗外,屋脊上的灯笼随着吹来的风轻轻摇曳,园子里的花正在自由生长。偶有一支鲜花长过了界,伸到了尖利的石子路上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枝叶,反而长得更加娇壮。
尖利的石子路上莫凡一身黑衣,跪在面色紧绷的瑞德帝前面。
“这么大的事你敢瞒报,莫奇没教好你吗?”
莫凡额角冒出了细细的密汗,“奴才该死,昨天晚上才见到她。”
他从未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不过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姑娘至于吗?
瑞德帝道:“任何时候,只要云姑娘在,寸步不离。”
“是 。”
瑞德帝大好的心情,被这事搅得乱七八糟。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没有人会戳着他的心口翻出他的软肋。
他的儿子居然用母妃来比喻实在是可笑。
实在荒唐!
莫凡隐隐觉得云姑娘不简单,看样子皇上是知道她的。苏福喜看了眼地上的人,轻轻摇了摇头跟着瑞德帝出了府。
晏南修看着瑞帝德有点寂寥的背影心里叹道,他真的老了。
若是倒回五年前,说什么都没用,他放下窗纱收回冷漠的神情,换成了温顺纯良的小绵羊模样,低头一看,抱在腿上的人居然睡着了。
他嘴角一勾,把人抱回床上。
热气上来,云裳的鼻尖红通通的,脸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她睡得并不安稳,蹙着眉微微抖动,晏南修以为她还在害怕,握住她的手放在下巴处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云裳,久到在梦里都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天早已暗了下来,整个屋子从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膳房内饭菜用小火温着,府里的奴婢请过几次再也不敢请,候在门外等着吩咐。
除了莫凡,皇上说让他寸步不离,他就真杵在这了。
晏南修的眼刀在莫凡身上来回扫了几百遍,都被他视而不见的避过。
晏南修问:“好看吗?”
莫凡回:“太黑了,看不清。”
晏南修做了个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又阴阳怪气的问:“那你还看什么。”
莫凡也想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隐瞒,“圣上说了,要寸步不离。”
“是不是我和她就寝,你也在站在这听个响。”
“……”
晏南修恨恨的说了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