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兰流着哈喇子,眼睁睁看着冰豆粥退去了凉气,在心里连连叹道:可惜,真是可惜。
夏天的冰块是难得的稀罕物,连皇宫里的妃子都不常食到,王爷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弄来的,结果小姐跑没影了。
他们回屋时,看到冬兰正对着一碗粥长叹短嘘。
晏南修挥了挥手吩咐,“去叫厨子再做一碗来。”
“不用了,我想休息了……饿,我很饿。”
云裳现在只想离他远点儿,却被晏南修一个眼神扫来,及时纠正了不当用词,干巴巴地又笑了两声,“您能把手放开了吗?”
冬兰看到黏在一起的人,感觉自己身上都热了起来,不顾小姐幽怨的眼神,慌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屋里隐约听到了云裳气闷的声音,“晏南修你是不是有病!”
“病入膏肓,唯你可治。”
“放开……”
晴得好好的天突然乌云翻滚,没出一会功夫,便如墨汁一般泼洒下来。
冬兰提着一碗冰豆粥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激起的水花如撞碎的玉珠,没入泥土。
做婢女大半年了,她学到的不多,这碗粥送不送得进去,倒是早就预料到了,所以用了可以保温的食盒,免去了再次被伙房管事的骂。
王府里的人厌恶她们,不敢对小姐撒气,把气只能撒在她这。
刚才通知伙房重新做一碗粥,就被管事的训斥了一顿。
主子不懂事,房里的人也不懂事,这么精贵的冰块,还真当寻常食物,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冬兰只能笑着听管事骂完,也不会还嘴。
她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嘴里说咱地位没变的小丫头。
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脚尖,冬兰心情有点儿惆怅。
小姐全凭王爷的宠爱才能安然无恙,如若有一天小姐不受宠了,她们在府内肯定也没活头了。
雨已经停了很久,天边慢慢露出了彩色的云朵,缭绕在京都的上空。
看上去十分绚丽,这么好看的晚霞很久没有出现了,再好看也只是黑暗来临前最后的光芒,冬兰捶了捶站麻的脚缓缓蹲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爷。”冬兰噌的一下站起来。
“她睡着了,我回来之前别让她出门,如果再有任何差池,自己去领罚。”晏南修看她把手上的食盒攥得极紧说:“你吃了吧。”
“是。”冬兰心惊胆战的回。
那是一个月前,宁王无意中发现了云裳藏在壁炉上面的包袱,冬兰遭受了三天让人看不出异样的锥心之痛。
也是那时,她和王爷都知道小姐从未想过留在宁王府。
晏南修嘴里的差池,不是指今日,而是怕她偷偷离开。
大半年的接触,冬兰对王爷了解越多就越惧怕,先前对他的认识太浅薄了,看到过的好脾气和耐心都是假象。
他的眼角只要向下,就像利箭随时都能射穿人的身体。
离开前,晏南修投给了她一个威胁的眼神,“王府不养没用的废人。”
云裳一直没睡着,晏南修好久没和她交心了,说话越来越软,对待她又越来越粗暴,就像是用身体在泄愤。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随时都能撕裂。
晏南修想用孩子拴住她的心不言而喻,不敢想象知道她在这方面动了手脚,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冬兰进房看了好几回,小姐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正当她再一次准备进去看醒了没有的时候。
已经看到云裳从房里出来了。
“有水吗?”
冬兰马上把茶杯递到她面前。
云裳摇了摇头道:“沐浴的水。”
听到冬兰说已经准备好了,她没有迟疑进了浴间,泡进浴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走,是一定要走的,哪怕身无分文,只身一人也要离开。
她找到了落脚点,云凡才会有机会从晏南修身边离开。
云凡现在连身世和记忆都不清楚。
云裳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信心,总感觉云凡不喜欢这种生活,总有一天会离开宁王府,离开京都。
沐浴好,云裳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了眼窗外,对着身边的小丫头说:“以后,你该长点心了。”
小姐最近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冬兰也不明白其意,总觉得她好像心事重重。
这会儿她正忙抱着云裳换下的衣服,准备出门,顺嘴回道:“正学着呢。”
云裳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照顾好自己,我等下出去转转。”
“天黑,小心脚下。”
云裳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地道:“你也是,王府太黑,往后一切要小心。”
冬兰怎么也没想到,云裳说的出去转转,是转出王府。
当她回到屋里没看到云裳的身影,把王府都找遍了,才知道小姐不见了。
离开王府,走出了东街,云裳发现手心里的汗都是冷的,时隔九个月她终于光明正大的从宁王府出来了。
三个月前她发现宁王府,把守的侍卫突然消失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留意王府进进出出的人,暗中观察了半个月,得出了一个结论:除了晏南修谁都可以自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