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帝也不提醒,很有耐心的听着,说到后来老王爷睡意又上来了。
看他打起了哈欠,皇上命人把他送回去寝房。
老王爷其实早就想走了,他一辈子不得宠爱,绞尽脑汁做了几回让父皇发笑的事,也都是奉承到了极致。
哪能跟眼前的皇弟比,随便一件都能让父皇吹嘘几年。
哪怕疯了,脑子里对年轻时的事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如今和光已是皇上,他不发话,也不敢主动说困。
这会听到能去睡觉很高兴,完全忘记了跪在地上的人,拉着手和皇上说:“有时机多来。”
巨大的夜色里,安阳王府内灯火通明,走廊里的油灯,在薄如蝉翼的兽皮里燃得悄寂。
晏萧行跪在正厅中被数双目光裹挟。
就算猜到了这几位同时来的目的,他心中还是存着侥幸。
何家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他招出来,他有这个自信。
多年前不会,如今也不会。
皇上若是真有证据,直接把他打入大牢让刑部审理就行了,何必来走这一遭。
这是使诈还是探底,他不能自乱了阵脚。
瑞德帝深沉的目光突然聚拢,“皇子皇孙中有谁比你风光,比你快活,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皇上,臣不敢。”
瑞德帝看他还在装聋作哑的斗智,也不绕弯子了。
“把人带上来。”
晏萧行听到皇上这句话,胸口仿佛被勒住,将信将疑往门口看去。
德帝没有审密折上的任何一个人,晏萧行的这一眼,什么都清楚了,若是行得端正,自是不会看这一眼。
他深深凝视着晏萧行,“你和岭河国和大祭司私通,联已查明,你不必抵赖。”
说着就把一封书信扔在地上,让晏萧行看清,他不审是因为证据确凿,有了通敌卖国这等大事,其它事也就无足轻重。
晏萧行拿着那封书信看了几遍,慢慢的他双眼发亮,眼眶越来越红,眼珠子在眼眶里慢慢膨胀,那一双漆黑的眼珠变得越来越肿,越来越大……感觉要从眼眶里迸发出来。
突然目光里的神彩,十分诡异的散去,变成了一片白。
他拉拽着头发,像是自己把自己提了起来,用双手把那封书信盖在脸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又哈哈笑出了声,似乎清醒了片刻。
“我为何不满意?有谁比我风光?哪有风光?哪来的风光?我要什么不得你们先挑剩下,捡剩下的东西,还要跪在地上谢恩,这算什么风光!这等风光你们为何不要,换我来做皇帝,你们来拿这等风光……”
晏萧行像是一个发疯的猛兽,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几个严阵以待的禁卫扑上去,才勉强把他架住,一位太医把早已准备好的疯药灌入了往他嘴里……
尽管他已经疯了,药还是一滴不漏的灌了进去。
禁卫放开了他,晏萧行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木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很快他的开始四肢抽搐,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不断痉挛,磕得地板哒哒响。
响声像敲在人的心尖,听上去难受得很,在场的人都久处朝堂的,再不舒服也没有人能看了。
没一会,他的身体恢复了平静,精神好像也缓过来了,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看了眼周围的人,就像个孩子一样躲到了桌子下面,钻到一处阴暗的地方,瞬间就像看到鬼怪似的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那声音像只大老鼠又尖又利,只有那双眼睛算让人看清楚了,天真又明亮。
瑞德帝看了片刻功夫,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粮果,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
“要吃糖果吗?”
晏萧行愣着眼,看了他半天后,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拿过糖果,开心的舔了起来。
“他的事,到此结束。”
瑞德帝站起了身,和两位儿子说。
两位皇子算是明白了瑞德帝的用意,兄弟之间不要赶尽杀绝。
他们都在心里嗤之以鼻,父皇对诚允帝可是一点没手软了,年纪大了,做个样子真以为能打动谁,若是在汝州那会,安阳王府连只鸟都活不成。
他们对父皇都有自己深刻和独特的认识,不接受任何暗示和教育,这种惺惺作态的教导并没无任何意义。
一场自欺欺人的戏,谁会当真?
晏闲双见父皇就这么把事情处理了,也不好多说,行了个礼就走了。
他本来就是个性子外露的人,把门关出了不小的响声,在场的人都不足为奇。
瑞德帝却不这么认为,范炎和甘柒和他说的话,意义不同却是同一个意思。
他这个儿子,并人常人看到这般娇纵胡闹,他和晏萧行甚来交好,关键时刻一点也没手软。
瑞德帝看了看立在一旁,久未说话的宁王。
“朕可以赦免你,只看你舍不舍得。”
晏南修两只手紧紧地攥的一起,颈部的筋脉直跳。
“儿臣不舍。”
“你非她不可吗?”
晏南修朝着瑞德帝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父皇,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瑞德帝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总管太临的声音。
“安阳王孙经太医诊断得了疯病。”
深夜来安阳王府人陆续走完了。
太监的声音久久萦绕在安阳王府内,没有散去。
晏南修是最后一个走出安阳王府的,他看着银白色的月亮心比月色还白,很担心父皇对云裳下死手。
这大半年,他很少去云裳的住处,可是事情哪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行事再小心,盯着他的眼睛又何止父皇一双。
当他心事重重快走到马车旁边时,看到有晏闲双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很显然是在等他。
晏南修没有迟疑地往那辆马上走去,快靠近马轿车时,有人掀开了帘子。
“今晚月色不错。”晏闲双端坐在马轿内把人请上了车,“二哥心情应该也很好吧,圣旨应该很快就送到宁王府了。”
晏南修浅浅地笑了一声,“晏萧行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他坐山观虎斗,我们都磨利了尖牙对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