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卷一百九十二 红咬天(1 / 1)祂空间首页

古语有云:“自混沌初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传说天地之初,浑沌未开。老鼠勇敢的把天咬开一个洞,太阳的光芒终于出现,阴阳就此分开,民间俗称“鼠咬天开”。而南宫钰的外公生肖属相刚好是鼠,当她抬头望着儿时长大的那座屋檐翘角的老房子,和那片蔚蓝的天空时,她再次陷入回忆中。

前段时间,由于一辆载物的货车,不小心刮蹭掉了外公外婆大门飞檐上的几片青瓦,于是,南宫钰的父母带着工具前往修缮,由于门口的地面是一个低矮的缓坡,梯子无法平稳的落地,南宫钰的母亲忽然灵机一动:拿来了院中的一个闲置的空油桶,在上面又铺了一层垫板,让南宫钰的父亲踩在上面,她和了些水泥,夫妻二人一起将房屋修缮好。南宫钰的母亲又顺手将大门用深灰的漆刷了一遍,这样,承载了三代人记忆仿佛一位家族长辈的老房子又变得神采奕奕,不像他们来时那般无精打采。看着平房的屋顶边沿上立起的三米多高的风向标,在微风中依然摇摆着,只是那燕尾般的红色绸布早已褪去原来的鲜红,在风霜雨雪的侵蚀下,长弧形固定红绸的竹篾框架、固定竹篾的细长铁杆,已经破败斑驳不堪,长满了霉斑布满了红锈,好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在南宫钰的印象中,外公身体还非常健康硬朗的那几年,每次这个鹤立鸡群的风向标如果有破损、或生锈的迹象,他都会带着工具和漆桶、刷子、梯子,站在屋顶之上,认真仔细的修补它们,那场景就像和一位老友叙旧一样,看着令人温暖亲切。后来,他年纪渐长,腰腿大不如前,自然也就没有精力再去顾及这些小事。南宫钰的母亲感慨道:“钰儿,以前,每次我回来的时候,刚踏入院中的那一刻,要么你外公出来迎接我们,要么你外婆出来,老两口一个笑眯眯的,一个乐呵呵的,我当时那心里面别提有多高兴了;后来,他们呢,年纪大了,耳朵有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但只要我和你爸爸回来,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来不及出来迎接的两位老人,一个坐在火炕的东侧,一个坐在火炕的西侧,笑眯眯、乐呵呵的看着我们,那一刻,我依然觉得十分温暖幸福。如今,你外婆和外公都不在这里了,每次我们回来时,再也看不到那两副笑眯眯、乐呵呵的面容,这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但这里又处处是我们的回忆,说实话,那一刻,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有时,甚至都不太想回来,因为父母不在这里,这里就不像个家了……不过,现在,我回来时,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

“妈妈,何止是你呢……我又何尝不是呢。在外婆生病的这十几年里,还有外公后来身体的每况愈下,这期间,我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所以说,这亲人也好,爱人也罢,趁着他们还在身边,都健在,尽可能的对他们好一些,不然,真的等到他们不在人世了,就算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了,我们这一生,在不经意间,就完成了与很多人见的最后一面这件事,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最后一面究竟是哪一面,仿佛一首歌毫无前奏,或是没有尾奏,忽然开始又忽然结束,就像我和外公见的最后一面那样,漫天飞雪,又好像回到了我出生时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他、还有你们带着满心欢喜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但是呢,只要你心里时刻记挂着这个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却在你心中永生,这便是生命的意义,因为,我们都没有白白来到这世间一趟。”

南宫钰的一番话,再次让母亲有种大彻大悟的感受,确实,她的女儿,在这十几年的光阴中,千锤百炼,心境完全不同往日,只是外人很难察觉而已。就比如说:同龄人甚至是比南宫钰年长的人,所追求的一些东西,在她眼中已经变得无关痛痒,毫不在乎,甚至是完全不在意,越来越沉默,也更安静,更享受独处专心做自己的事。每每回想曾经那个总喜欢侃侃而谈的自己,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花费在与人攀谈聊天的日子里,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但她依然十分肯定并接纳每个阶段不同状态的自己,她认为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借假修真而已。由于外公的生肖为鼠,再加上南宫钰本身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所以,儿时的她对家中的那些小耗子们,也是来者不拒。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很讨厌它们的,因为老鼠多了之后,繁衍更快,家中的米面和衣物等物件很容易被这些“社君”们咬损,因此,在村庄或是一些小镇上,经常能看到吃了混合鼠药的食物后四处寻找水源的老鼠,或是被老鼠夹夹住嗞儿哇乱叫的“子神”,还有在粘鼠板上拼命挣扎直至拔出丝儿来的鼠子鼠孙。

儿时的南宫钰,经常在镇上老宅下面的大院儿中玩耍,最东侧是爸爸单位的伙房,就是单位的厨房和食堂,做饭和用餐的地方。那厨房北侧的里间有一个火炕,早些年,厨房做饭的师傅偶尔累了乏了,会躺在上面打个盹儿,在午休的时候。之后,随着人员变动,做饭的师傅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师傅,那火炕上面自然是没人去休息了。白天的时候,师傅临近中午,过来做一顿饭,然后就回家了,那个火炕后来慢慢变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有一回,南宫钰随着妈妈去东侧的那口水井附近洗衣服,她就悄悄溜进爸爸单位的厨房,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袋子堆放在了火炕上的外侧,她隐约觉得那个袋子动了动,起初,以为自己眼花,她揉揉眼睛,再看看那袋东西,好像又动了……于是,好奇的南宫钰便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跟做贼似的……待她靠近时,她唰的一下掀开袋子口,只见里面淡黄色的粉末里,一层一排五六个圆圆的洞,一个洞里一个灰溜溜的小脑袋、一对黑眼珠,哗啦一下,集体蹿出……尚未看清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的南宫钰吓了一跳……那些鼠子鼠孙们也被她吓得不轻……于是一人一群鼠,夺门而出:鼠群们“唧唧唧吱吱吱……”南宫钰则“妈哟妈哟妈妈哟……”那场面既壮观又好笑,就这样,一人和一群鼠浩浩荡荡的从西边的厨房里冲了出来……

写于2024年11月5日?甲辰年十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