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之人也是千奇百怪:被别人羡慕的人,有时却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怪圈之中,被其左右,险些丢了性命;天生无所依靠白手起家者,历经风风雨雨突破重围,只想好好活着,却遭遇九死一生之事。所以,这人与人之间,不得不说,命运的齿轮在业力的作用下,不停的转动,直至演绎出契合当下剧情走向的剧本,好像那才是应该有的人生。作为旁观者,人们也只是在茶余饭后闲聊之际,听听故事,或是唏嘘不已,或是难以置信,最后皆轻松的化为付之一笑的释然。
郑老汉是迷雾镇的一家肉铺的老板,已是位花甲老人,一辈子和老伴儿省吃俭用,以经营肉铺为生,尽管生活条件随着老两口的辛勤付出而大有改善,家中已经十分富裕,但两位老人依然保持着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周围的邻里街坊很是佩服他们。几年前,郑老汉的老伴儿因为突发性心梗过世,女儿女婿为母亲料理了后事,年迈的父亲看上去比以往苍老了许多。怕父亲孤独,郑老汉的女儿和女婿经常带着小女儿回家看望老人,有了外孙女的陪伴和女儿女婿的探望,郑老汉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悲伤,老爷子还像老伴儿生前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照看着肉铺的生意。这么多年,他们家的生意一直很好,除了两位老人为人宽厚,心地纯善,他们也是属于诚信经营的人,从未缺斤短两,或是肉质品质不过关,所以,店铺的口碑一直很好。
一日,郑老汉坐在自家的档口前,正吃着一碗板儿面,那会儿已经是中午了,趁着暂时买肉的人不多,老爷子便坐下来吃午饭。这时,一个算命的先生刚好路过,他停了下来,郑老汉放下碗筷,笑着招呼道:“老先生,您相中哪块了?是买肉吗?肉都是新鲜的,看上哪块儿了,您跟我说。”“非也非也,我不买肉,我犯愁,您这么好的一个人,两天后就大祸临头,怎么办怎么办……”一身黑衣长袍的算命先生念叨着,捋了捋那撮长长的灰白胡须,叹息道,右手的白底靛青蓝布幡儿还在手中晃悠着。“啊?先生莫吓我这个老汉……若真如您所说,还请指点迷津,生死之事,岂非儿戏啊……”郑老汉听到算命先生的话后,不免心中一惊,虽然他已是花甲之年,但他还是想好好的看看这世界,感受一番这世间的美好,不带遗憾的离开才是最理想的结局。“唉……您莫惊慌,莫惊慌,这真是奇怪,奇怪……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化解此事,怪哉怪哉……”算命先生念念有词道,双眉紧蹙。“罢了罢了,先生,那就顺其自然吧,生死有命,我若有命活,那是我的造化;我若没命活,那我也接受,我那老伴儿也过世了,到时我去陪她便是。”郑老汉笑着答道,雪白的短发和黝黑皮肤上的褶皱间透着淡然和释怀。“欸……不一定,不一定。我是看不到后面的事,看不到啊……不必忧伤不必忧伤。”算命先生微闭双目,摇头道,慢慢睁开了双眼。
“来,老先生,今个儿您路过,咱们也是一场缘分,这两斤肉,我送您的,不收钱的。我一辈子做这行生意,虽说不像那屠夫一身煞气,但毕竟也算是与这些生生死死的性命打交道,以此盈利,多少也是有些伤天害理的。但无论如何,我对自己的结局都毫无怨言,这肉,就当作是我送您的礼物,您也顺便改善改善生活哈。”郑老汉拿起刀,动作麻利的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过秤后,装入袋子,双手递给算命先生。“哎呀呀,哎呀呀,真是难得难得,有舍才有得,在劫难逃,是难,但不是不可逃;九死一生,难生,但不一定非死不可。”算命先生又是一阵念叨,郑老汉听得晕头转向,在算命先生接过郑老汉递来的两斤肉时,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泛旧的铜钱,上面刻着一堆密密麻麻的符咒,而且锈迹斑斑: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显然,那是一枚年代久远的山鬼花钱,他示意郑老汉收下它,郑老汉见状,只好憨笑着接过铜钱,尽管他不知道这铜钱到底是干嘛用的,那位奇怪的算命先生也没再说什么,拎着两斤肉,晃悠着自己的蓝白布幡儿慢悠悠的离开了。
临近傍晚,郑老汉见肉都已经卖完,便早早关了门,回家了。晚上,他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无法睡着,他拿起那枚山鬼花钱,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眉目来,索性将那枚小小的铜钱放在枕边,不知何时睡着了。临睡前,他想着:两天后,他不出摊就是,待在家中,无论有什么祸事,自然不会找来。第二天一早,郑老汉接到女儿的电话,说是明天要回家,傍晚的时候。郑老汉一听女儿女婿一家三口要回来,心里十分高兴,但他突然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两天后自己会大祸临头……两天后,不就是明天吗?既然明天女儿女婿外孙女都回来,他自然也不必去肉店了,踏踏实实的待在家中,等他们回来就好,只要不出门,能有啥祸事?这样一想,郑老汉心中瞬间舒坦了许多。等待是令人煎熬的,但又是令人期待的,人在什么时候最幸福?并非是在够到幸福的时候,往往是在触手可及还未触及时,那时的人们才是最幸福的,此时,等待亲人团聚的郑老汉便是如此。
第三日傍晚,郑老汉的女儿女婿、和六岁的外孙女一起坐着私家车,踏上了归途。女婿开车,外孙女和女儿则坐在车后,从他们家开车到郑老汉的家,大概二十多分钟。当车子行驶了十分钟左右时,女婿忽然看到了站在岔路口的郑老汉,郑老汉正冲他们挥手,笑眯眯的,于是,女婿慢慢停下了车。坐在后面的正在玩闹的女儿和妻子,忽然感受到了车子停下,便抬起头,望向前方:“宥宾,怎么停下了?欸,那不是爸吗?”妻子郑祎茉惊诧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到郑唐庄的路口了?还不到十五分钟?咱们是五点十分出门的吧?祎茉?”男人握住方向盘,小声的问妻子,又看了一眼上方的后视镜。“是啊,现在是五点二十三分,怎么了?让爸一起上车吧,再有5分钟,就到家了。”妻子笑着答道,她摇下车窗:“爸,爸,我们回来了……”“外公……外公,我好想你!哈哈哈……”郑祎茉和女儿望向窗外,冲着郑老汉挥舞着手臂,郑老汉就站在他们不到三百米的位置。女婿被妻子和女儿的阵阵欢呼雀跃的呼喊打断了疑虑,他缓缓的启动车子,开向前方,在郑老汉的面前停了下来。
写于2024年11月16日?甲辰年十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