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夜促使自己冷静下来,在同一天第三次思考起自己的处境。这一次,他无法从容。
身体上的僵硬感让他没有办法直接挪动躯体,而他也不能移动躯体,这样可能会导致他那被完美切开的双腿脱离剪切面而血涌不止。
于是只能用手借着微弱的光源在周遭的空间里不停的比划,将坍缩后的缓冲床抚平在它所在位置的最远处。
这能够让他判断出座舱在被破坏后还有多少空间用以容纳他的躯干,使他没有被压成肉泥。
好在上半部分的空间还很充足,表明只有底部的舱体受到了严重挤压。他害怕的是,只有座舱空出地方,这样他将无法转身,也没有办法取得储物箱中的物品。
现在至少让他有一个活动空间,能够想办法自救。
储物箱设置在机舱上半部分位置,这样深航员在固定于座舱的时候也可以看到并伸手拿取一些常用物品。
但是只有报警灯的情况下还是太暗了,祁思夜扭头很不方便,只能眼角模糊的瞥见储物箱的样貌,不知道它是不是被挤压打不开还是被扭曲了位置,只能用手上去摸索。
幸而旋转锁扣能够扭动,祁思夜抽出了储物箱的一部分。这样看起来,应该把它叫做储物柜。
但祁思夜没有心思纠结命名,他忍着剧痛伸直身体将右手探进储物箱中,一勾,将之握在手中,收回手臂摆在面前。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清了,是一个塑料玩具,似乎是动漫作品中的人物模型,祁思夜并不认识。
将这个物体抛至一旁,他又探手到箱中摸索起其他的。接着,是一个棉质物品,祁思夜以为是绷带,便又将其拿了出来,再次一看,原来是一个布口袋。上面还有一些花纹,看不清楚颜色,这可能是某种寄托祝福的香囊或者锦袋。
没有太大用处,但好歹是布做的,可以用以止血,祁思夜便将其放到了座舱里他能够再拿到的地方。
再之后,是一块电子表,祁思夜勾出来后,发现没有电量,便也扔在一旁。
然后是纸币;纸做的六角星;玻璃棋子;小型转子马达,但是已经生锈了。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被祁思夜不耐烦的扒拉了出来。他不认识这些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对现在的自己毫无用处。
也不尽然,如果祁思夜想在此时来点娱乐活动的话,他也可以和自己下一盘玻璃棋,但是他还得把棋盘从储物箱底部掏出来。
祁思夜有些恼火,将手里的东西用力扔飞了出去。但好些都被舱壁弹了回来,又落到了座舱中。
最后,祁思夜奋力抬高自己的手臂,弯折手腕在储物箱的底层胡乱摸索,终于被他摸到了一坨纸。
真是棋盘?
祁思夜瘫软在座舱的缓冲床上,顺势把自己的手臂带了回来。略微泄气后,他还是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这确实是一张满是褶皱的纸,但不是什么棋盘。祁思夜两手拿着纸,端起摊开在自己面前。
上面写着不少歪歪扭扭的字。借着小灯,祁思夜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着:
“我本是飞鸟,生来向往着天空
我本是白云,渡历蒸腾浮动
我亦是青苍下的一朵初蕾,终末绽放的血红
不能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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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待我看见
囚笼下的土地,散落着羽毛
紫电里的波纹,凋零着古老的符号
一个空洞透出光来,穿过重重雾霭
人们的眼里闪烁着
而我看不到
人们的喉咙里在高声的呼喊
而我听不到
还好,我还剩下一丝灰烬
这一丝灰烬
会随着风
飘到我想要去的地方。”
放下纸张后,祁思夜就这样静静地,窝在缓冲床里,不再动弹。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从他出生开始,睁开眼见到实验室的第一束光,作为婴儿的他是所有人中最先获得意识的。
他看到自己被放在婴儿车里,从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面前经过,他们欢呼着,喜悦着,有人上来拥抱自己,有人在他面前拍手,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从门里走出来,站在走廊远远的看着。
他被他们培养,优秀的完成了各种指标,他被准许拥有的自己的训练舱,他被批准深入空中。他凭借着出色的表现,母舰破格为他提供了周期在地面居住的权限,他认识了褚周,他在破旧的地下城区找到了家的感觉,他同好友一起参加最危险的深空活动,他许诺帮助他争取到地面居住权。
祁思夜轻轻的叹息。
这次,他不用再为了荣誉和母舰而活着了,他也终于要死在航空事故中,只是,他并没有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