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方坑填满断木,乱糟糟得同鸟巢一般。
夯实的地基整个被掘出,碎石瓦砾乱铺满了坑陷周围。
几十位农民手持铁锹锄头,心如死灰地坐于田间地头,那毁掉的高台形同异兽残骸,沉重挤压在每个人心头。
“为什么?”
“谁会想这么做,县域内的几家粮铺明明都已经谈拢了,该不会有人觊觎这尚未建成的高台啊?”
谢宁安捧起断木,心如刀割,这几日不停赶工,余下几个方坑逐渐有了预构雏形,如今却全部毁于一旦了。
“一夜之间?”
“想毁掉这么大的工程,没点人手可不够,你们巡夜的就没注意到什么?”
徐然问向被喊来的打更人,那人似乎还没睡好,摆出一副极其难看的表情。
“昨夜没有大批人马出没,小的也没有听见太大的动静,倒是有几声响雷将我吓了一跳,余下的便没有了···”
“没有!确实没有!”想了一会儿,他坚定了内心想法,斩钉截铁地说道。
徐然感觉从这人嘴中再问不出什么,便一跃飞入横木堆叠的废墟顶。
从散落的泥土中播出几粒豆种,他便施以造畜化生之法,将种子变作一只没长毛的鹌鹑。
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鸟类记忆尤其复杂,徐然翻弄了许久,才见一雷霆炸裂的白光从眼前闪过,之后便是一人的下身像。
黑色武者长袍,系一宽大腰带,腰侧一枚银造令牌,上有青面獠牙的异兽图样。
天下仙门中人,大多以修行秘法来互相猜测派别,少有打造认证信物的习惯,这枚银牌看起来更像是出自王朝。
从废墟顶跃下,徐然凭着记忆中的一点残像,将令牌形状乃至上面异兽画于黑土。
“你认识这东西吗?”
谢宁安半蹲于地,面露苦涩,徐然的画工实在不敢令人恭维,可单单凭借形状和几排獠牙,他也瞧出一丝端倪。
“好像是钦天监的银纹令。”
钦天监安插地方的镇守基本都是尚未踏入修行之路的武人,那一批真正在仙途中登堂入室的几乎都留守了泰康,这些令牌便是为证其身份地位所造。
金银铜,上下三级,纹令所刻异兽名曰“罔影”,据说是种悍不畏死的怪物,没有痛觉存在。
“钦天监为何要插手地方事务?”徐然在一旁自言自语,眼见周围一片狼藉,“理由呢?”
谢宁安似乎是猜到了徐然的想法,“这些难不成是钦天监干的?可理由呢?”
两人的疑惑出奇达到了一致。
王朝钦天监,观天象制历法,处理王朝各地鬼患祸事,没理由将心思放在一个小小的安宁县。
尤其是对福泽后世的种粮工程出手,尤其让谢宁安不解。
越想下去,他就越发感到心中愤懑不平,昔日不知道托了几次书信去求钦天监,可那一封封信最终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好不容易凭一众百姓的努力,安宁县终于有了出粮的希望,如今却前功尽弃,只能从头再来。
高台没了可以重修,可天工阁打造的鬼斧造物却是无处可寻了。
“我只想让安宁县百姓能够吃上米,怎么就这么难啊!”
谢宁安捂住脸,心中生出一股酸楚,那滋味不好受,就像将他整个心都腐蚀了一般。
“大人。”那老者向前,“咱们还可以重头再来,这次只要晚上多留个心眼就好了。”
谢宁安抬抬头,狠狠搓弄脸面,安宁县的百姓还在看着,他身为县令当以表率,不能暴露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