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记忆，脚步越轻，梦越透明。

忘记过去的人，不会驻足不前，除非他们连出发的目的都忘记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天上根本就没有白玉京，这些人献祭的记忆最终会回落石壁之上。”

“遥不可及的白玉京不是关键，这座由记忆构成的冰山才是。”

“所谓的踏玉阶只是骗局，记忆是你的食物。”徐然试探性问了问。

半边身子埋藏海水的鱼头人愣了片刻，嘴巴上下张合着笑出了声。

“啵啵啵！”

“猜错了！”

“曾经的你不是踏足了一阶嘛？那份回馈难道不是真实无比的吗？”

“它甚至远超你食用过的任何血肉！你明明知道，身躯的膨胀壮大并非真正意义的强大，你何不再踏一阶试一试？”鱼头人循循善诱道。

徐然停驻冰山前的青玉台阶，低头望去，会瞧见黑海中埋藏的一节阶梯。

那是上次他跨越过去的，夫子残缺不堪的身子就躺在上面，半截胳膊不知随波涛飘向了何处。

“路过归墟的魂魄会忘记前世，是因为此处的忘忧石壁，成千上万年来，路过此处的人不计其数，难道一个成的也没有？”

“还有，这冰山到底凝聚了多少伟力？”

徐然后退几步，终究没能迈步向前。

鱼头无奈叹了口气，“曾经有一人真的登临了白玉京，只不过在某次战役中陨落了。”

“看样子你们也不是很强。”徐然笑道。

鱼头被呛的说不出话，青鳃急速鼓动了起来。

“别着急，我还有问题。”

“假如有人登临白玉京，守山人会如何？”

“你不要和我说，你是甘于奉献，所以才委屈海中。”

几番观察下来，徐然发现这鱼头怪物行动十分受限。

几乎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不再小心谨慎，逐渐无礼放肆起来。

“守山人会永远是守山人，一直和忘忧石壁同在。”

徐然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你不信？”

“毕竟你的样子很难让人信服。”

鱼头人扭过头，似乎是生气了。

“那我要是选择沉渊入海呢？”

轰轰轰！

徐然话音方落，便见天旋地转，清澈纯明的天际同波涛汹涌的黑海直接翻了过来。

等到徐然定神，眼前只有无数暗流交织的深邃海渊。

他此刻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身处的空间失去了方向，亦没有上下之别。

徐然迈开脚，朝前走了一步，却传来古怪的沉坠感。

他失重了，头顶就是深渊。

再走一步，就要坠落进去，朝空中飘荡。

鱼头人依旧半个身子埋在海中。

只不过这次，海水清澈透明了许多。

“你不是刚刚那位了吧？”徐然问道。

鱼头人点点头，“我是护渊者。”

“我要是选择沉渊，最终会怎么样？”

“变幻万相，直通幽冥，登神，成仙。”

“吊喔。”

还是差不多的措辞……

徐然敷衍夸赞一句，向四周望去。

冰山依旧宛如丰碑般悄然矗立，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冰层。

相较于原本海面上的那座，它的棱角要更为分明，锋利的边缘在微光中闪烁着寒冷光芒。

海流在冰山周围涌动，席卷了漂浮空中的万千彩色泡泡。

铭记要远超遗忘痛苦，所以此处并无多少人，看起来有些冷清。

那些被人抛弃的记忆，就封存于五颜六色的泡泡之中。

零零散散的几人，在冰山玉阶缓慢爬行，每每蠕动一下，都要炸裂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要走下去，就得吞掉一路上所有的泡泡？”

“自然如此。”鱼头人冷冷说道，“修行一途，从来就没有简单一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