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程,雪一程,身向沧州那畔行。
这次出行的目的并不紧迫,路赶得不急。
进了沧州地界,路边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眼看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象。
唐俊和陈达二人赶车,张安李四崔九三人窝在车厢里闲聊。
对柴进,兄弟几人慕名已久。
自隋唐始,九品中正制走向消亡,科举制成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主要方式。
这意味着世家门阀把持权力,代代相传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也可以说“贵族”已经在中华历史上消失了。
但提到柴进,张安的脑子里还是下意识出现“贵族”两个字。
这位小旋风柴进,光环满满,名头吓人:
前朝皇族后裔,世宗嫡派子孙,王伦的榜一大哥,宋江的救命恩人,丹书铁券持有者,大宋当世孟尝君。
官场也好,江湖也罢,都要给三份薄面,尊称一声柴大官人。
柴家世代累积,再加上历任官家赏赐,到了现在,田产农庄不计,金银财宝无数。
柴进平日里仗义疏财,喜好结交英雄豪杰,动辄呼朋引伴跑马打猎,俨然天下一等一的富贵闲人。
这一路上打听消息时,沧州官民商贩提起柴大官人,也都是高山仰止,多有溢美之词。
李四听得心潮澎湃,满脸艳羡道:“大丈夫当如是!”
张安想到这位柴大官人原本的结局,也不胜唏嘘,皱眉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位柴大官人站的太高,是福是祸......”
他摇摇头,叹道:“难说!”
李四不置可否,同样摇头道:“三哥想错了!柴大官人庄上有太祖武德皇帝御赐的誓书铁券,便是赵官家亲来也要下马落轿,等闲人谁敢造次?”
崔九若有所思,仔细琢磨着张安的判断,迟疑道:“我看三哥之言,并非危言耸听。坏就坏在这誓书铁券上了。昔日汉高祖打下江山,曾对功臣韩信、英布说过,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后梁节度使朱有谦归降后唐有功,庄宗李存勖曾许诺保他世代荣华,与国同戚。”
对他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李四翻着白眼,不耐烦的挥挥手。
崔九不管不顾,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和柴大官人一样,韩信、英布和朱有谦这三者都有誓书铁券,却都不得好死。尤其是朱有谦,甚至全族被诛,无一幸免。”
“都死了?”李四瞪大双眼,满脸骇然。
随后,他看向张安,试图求证崔九这番话的真实性。
让他失望的是,张安虽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这......”李四瞠目结舌,呢喃道:“那可是有誓书铁券的,于国有功啊。”
张安道:“坊间有句老话叫恩大成仇,放在朝堂,就是功高震主。”
总之,那块誓书铁券能免死不假,但最终解释权归现任皇帝所有。
换句话说,龙椅上的人说管用,才是货真价实的保命符。
龙椅上的人不认,那就是惹祸招灾的催命符。
话再说回来,如果皇帝说誓书铁券有用,有没有那块铁片反倒没那么重要。
当誓书铁券以誓书铁券的形式存在,本身就说明君臣之间的信任降至冰点,随时有可能坍塌。
更何况对赵宋的官家来说,姓柴的活着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