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人动手太急,吴不来与那剩下的一人,先前全然始料未及,只听到接连“呛呛”的声音,待回过神时,已见一条白光绕过年轻男子的脖颈射回了鞘内。
他们的脑海一片空白,还来不及生出惊悸的情绪,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就从奔马的背上栽了下来。
颈间溅血,霎时染红地面。
“得得”声下,方才还驼载年轻男子的马匹已自红巾骑士身旁掠过,似受大惊,速度比方才冲锋更加迅捷,溜烟远去。
吴不来终于变了脸色,他右侧一位三十岁左右,脸上一条破面刀疤的男子也变了脸色。
“小…弟。”
凄厉之声,自二人口中爆出。
凄声泣血。
厉声含痛。
就像乌鸦失翼,苍鹰断足。
仓促之间,寥寥两字,骤然激发的情感变化,简直难以描述。
红巾骑士猛然扬起了头,露出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
那双眼里无惊、无怒,似有一种若有所思之色。
“啊!”
“啊!”
两声凄厉大作。
吴不来与刀疤男子仰天长啸,满心悲愤发之于口,那种无穷无尽的恨意、悲愤、痛苦似也在此时弥散开来。
那红巾骑士望着这一幕,眼里的神色却在此时忽然化开,眼波里的光晕也仿佛变成了某种明悟。
只听他呐呐说道:“身受…感同、感同…身受……”
呛。
拔刀。
响亮的拔刀声下,又似有一种又轻又淡,好似尘土飞扬的声音。
空中忽然出现一蓬淡黄色的晶体,洒向红巾骑士。
刀光闪亮。
马奔、刀飞。
刀已脱手,飞射而来。
那红巾骑士恍然未觉,随手一抬,缓缓推出。
汹涌澎湃的力量一点一点散开。
凭空一股劲风随之而发。
弥散空中的淡黄晶体被劲风一激,轰然倒卷。
砰一声。
飞射而至的长刀,中途破碎。
这道掌力不知运发至何处,砰一声过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凄厉之声也成了过往。
那红巾骑士默默收手,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胯下快马就急窜了出去。
马上的红巾骑士此时眼里的神色又变了一种。
似有所悟,似有所思。
似乎对于方才发掌之事,都已完全抛之于脑后。
行不多时,官道上又迎来两匹快马。
马上有两个人。
是两个很美很年轻的姑娘。
其中一个一身苗疆打扮。
她似乎很爱笑,笑容一直没有从她脸上消失。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就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纯真而可爱。
另一个睫毛很长,身姿也很窈窕,光洁的额头宛如仙人白玉。头上垂下的一缕白色纱巾,既遮住了她满头秀发,也遮住了她的脸。虽看不清具体长相,可仅凭那一丝流露出的风情,已足以倾倒世间任何男人。
然而一副思索之相的红巾骑士却完全没有在意,随着坐下奔马不断向前。
“吁。”
迎面而来的两匹快马,经他身旁,忽然一停。
两个骑士勒马回缰。
“朋友,请问可曾见过三个骑马路过的人?”
声音清脆悦耳。
红巾骑士的马速渐缓,默不作声的朝身后指了指。
“多谢。”
“驾。”
“驾。”
快马扬蹄从旁疾驰而过。
红巾骑士的马速又再次快了起来。
行未远,一道声音从后方飘了过来。
是刚才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姐,你说那人是不是个呆子?马骑得这么快还在走神,也不怕摔下来。”
“多管闲事。”
这一道声音更加动听,却又多了一种霸道果断的味道,令人一听就不免觉得这是一个个性极强、为人直率的姑娘。
马蹄声远去,背道而驰的三骑越行越远。
江湖人,江湖客。
岂非都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归途!
点头之交,道左相逢,不过是江湖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
至于是否还会再见,再见之时,又是何等模样,究竟是会把酒言欢,还是拔剑相向,都无须考虑。
身不由己,事不由己,考虑又有何用?
“得得、得得”一阵马蹄声,之前背道远去的二骑,在小半个时辰后,又调转马头疾驰回来。
马上双骑不断催打着坐骑,一路绝尘。
红巾骑士仍在向前,不断向前。
他望着前方,出神的眸光里忽然有了神采。
“原来…唯有“身受”,才能有感而发,激发出至极心意……”
冷风吹在他的身上,他目中的光芒越发明亮。
“果然,只有吃了生活的苦,方能感受到人生的甜!”
一声感叹后,他忽然咧嘴一笑。
“我欲借林平之之手领悟极于意,虽非歧途,实亦自离其道。极意之途,唯“身受”而不可得,我未能经他之苦,焉能得他之恨?”
“我之“身受”,乃经年养成霸道刚强之心,当以此性出发,霸道刚强岂非狂?我有狂心,当肆狂念,从心所欲,方可极于一意………”
“以身相受有感而发、从心所欲,这两种路子皆以“身受”为基,殊途而同归。一借外力激发,一为自我养练。我当兼而行之,先以自性极意,再以“身受”外激之法,不断激发心意,将七情六欲彻底化为剑意,尽得识神之力。”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常年积势,养成霸道刚强之心,其实早该领悟剑意,奈何一直受名门正派规矩所制,自压其性,不能尽肆狂心,无法心意通达,以致蹉跎不少岁月。
“欲逞其狂,何其简单。”
红巾骑士展颜大笑,斗笠微扬间现出一双狂态毕露的烁目明睛。
“我就换个身份,假以名姓,让我能够尽肆胸中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