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统几人在申屠坞璧暂住了下来。
一个没有外部威胁的申屠坞壁,像极了桃花源记里的乐土,人们在这里自给自足,打猎纺织,相互帮扶。
这里虽然依然有着严谨的尊卑秩序,可相比外面那个人吃人的世界,这里的人们显得如此温情。
临近正月,坞壁里举行了大型的祭祀活动,事情一件接一件,忙得让人目不暇接。
初一这天,甘酿早早起来,仔细洗漱,穿戴整齐,想得不是去给坞壁里的老人们叩岁,而先去找了王统。
见甘酿拿着个托盘,丝毫不见外的推门进来,王统支好起身,昨夜又没睡多久,不过好在身体年轻,经得住。
他端起摆在案上的冒着热气的补药,边喝边道:“今日初一,不跟元秀去贴门户放爆竹吗?”
甘酿正在帮他整理寝衾,看到上面的斑斑水渍,回身嗔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玩爆竹了。”
王统这才细细看了眼甘酿,的确是又长个了、长肉了、长开了,像个女人了。
见王统将补药喝尽,甘酿又递了一小杯椒柏酒给他。
王统接过后问,“不会和补药相冲?”
“不会。”甘酿用大大的杏仁眼看着王统的黑眼圈道:“最近睡得不好?”
王统呷了一口椒柏酒,掩饰道:“挺好的呀。”
甘酿审视着他的眼神道:“好几个晚上了,我都看到王妃进你房里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那又如何?我跟王妃在筹谋。”王统将空杯放下,又接过甘酿递过来的另一杯东西,喝了一口差点儿吐出来,“这又是什么?”
“桃汤,喝了驱邪避凶,不可不饮。”
“迷信!”王统嘴里说着,还是将剩下的一口喝掉,所幸甘酿准备的份量精致。
本以为将话题带偏,不想甘酿却不依不饶。
“你莫以为我不知,我望你的气色,便知你最近做过何事,王妃和你身份有别,这样做未免太险,你要做……那事,不如正经娶个妻。”
说到最后,甘酿竟是双颊布满红晕,一双眼睛不敢再看王统,别有一番风情。
王统心里寻思,这小娘子,长成以后,必有万种风情。
“尚无立锥之地,何谈娶妻?”王统觉得应该尽快结束此次谈话,起身道:“走,去给坞主拜个年。”
“诶,还有屠苏酒没喝哩。”甘酿急道。
“到前厅那儿拜了年再喝。”王统说罢,便推门出去。
王统步大,甘酿只得将托盘拿起,跟在王统后边疾步追去,边追还边道:“他们屠苏酒做得没我好,我这可以防御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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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统在申屠坞壁一直歇到过了上元后,才重又决定出发。
申屠虎一意要跟王统同行。
申屠虎是自家阿弟的独苗,申屠玉作为家长,自是不肯放行。
于是从定下出发日子以来,申屠虎便开始在申屠玉跟前喋喋不休。
“我大哥是不世之英雄,以后定当立下不世之功,我阿虎别的不行,但有这身力气,跟着大哥闯荡才能有些用处,在这寸许之地,我焉能施展?”
“有诸位兄长在申屠坞壁便可,大父不如放我出去,跟着大哥遨游四海?”
“如今我孑然一身,不想再留在这伤心之处,便是大父你不许我去,我亦要去的。”
“什么?大哥嫌弃我会酒后坏事?我改还不成?就算改不了,就算大哥嫌我,只要我不嫌他便是,他还能赶我走?”
总之,当王统一行在申屠坞壁与众人辞行时,身边多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申屠虎,正骑着他的枣红大马,笑嘻嘻的立于王统后边。
其实王统又怎会嫌申屠虎。
申屠虎虽然比王统还小上一岁,可生得龙眉豹颈,虎膀熊腰,直率勇猛,申屠虎愿意追随他,他高兴还来不及。
虽然他没有陈苓的谨慎从事,也没有窦苟的机智擅辩,可申屠虎的忠勇刚猛却是对他们这个团队的最大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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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寿阳至建康,再行十日便可到。
这最后的一程路,也是变数最大的一段路了。”陈苓叹道:“寿阳和建康之间,隔了个合州,而扬州刺史王琳此时便在合州治所合肥纠结旧部。”
王统点头道:“此次谈判,陈国一意要求齐国交出王琳,让王琳险些成为案俎上的鱼肉,颜面大失,他定怀恨于心。”
“可不止怀恨于心。”窦苟道:“现在恐怕整个齐国最希望擒住我们的便是这王琳了,不仅能一雪前耻,在陈国面前扬眉吐气,还能为齐国立下一功。”
“不能绕着合州走?”申屠虎问道。
王统往后看了眼马车,十二岁的公输运、八岁的陈叔宝、跛脚的铁匠,还有三个女眷。
“吾等几个,倒是无所谓,能冲能杀,倒是他们几个,老的老,少的少,还有女眷,被王琳擒住,指不定被怎么折磨。”王统道:“眼下这个队伍,也只能有多远绕多远了。”
窦苟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海浦文书里并无我们的画像,只通过文字我们几人的样貌特征做了描述,单独看绝难将我们辨认出来,可是我们这个组合加在一起特征便太明显,只要对我们稍加比对,便可轻易辩出我们,此去建康城已不远,若不然……化整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