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宾县公安局的门口,韩延宇和张志远从车里下来,对视一眼,直接向里面冲去。
“在审讯室里。”张志远说道。
隔着审讯室的玻璃,韩延宇看到坐在里面凳子上的冯耀正开心地笑着,笑容灿烂,即使他的手上戴着手铐。
张志远一脸失望地推开门,韩延宇跟在后面。
冯耀看到两人进来的时候,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却含着一丝歉意。
“又让张警官和韩检担心了。”冯耀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一直在里面陪着冯耀的警察起身,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晚上的时候,有人报警,说抓到了个小偷,结果我们赶过去一看,又是他。”
张志远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我们来跟他聊聊。”
警察叹口气:“年纪不够,屡教不改,真的是让人头疼,还以为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他能好一些。”
张志远笑笑,对同事点点头。
警察出去后,韩延宇才踱步到冯耀身边,拉过一个凳子,正对着冯耀坐下来:“怎么回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冯耀只是笑着,能看到他脸上有淤青,脖子上也有。
韩延宇伸出手,一把拉住冯耀的手腕。
冯耀想要挣扎,但是韩延宇力气太大了,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挣脱开来。
“别动,让我看看。”韩延宇虽然手上力气很大,但是语气却很轻。
冯耀脸上的笑容终于逐渐消失,他不再挣扎,望着韩延宇低垂的头,慢慢地红了眼睛。
当他的袖子被拉起来的时候,站在背后的张志远都惊讶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干的?”张志远不假思索地问道。
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他指的是谁。
冯耀低下头,默默的,不语。
韩延宇心疼的手指颤抖着,继续将冯耀的袖子往上拉,越往上,越是触目惊心。
冯耀的手腕上,原本是有一些割腕留下的痕迹,而现在,那些已经形成增生的伤口重新被掀掉了一层皮,伤口看上去血淋淋的,他瘦弱的胳膊上,又增添了一些新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新伤口。
是烟头烫出来的。
“还有吗?”韩延宇问道。
冯耀思索一瞬后,将上衣脱掉。
冯耀因为常年四处奔跑,他并不是普通孩子那样的肥胖或者干瘦的感觉,少年清瘦的肌肉感让他显得更有精气神。
可是,满身的伤痕却给这青春的少年感平添了巨大的惊心动魄。
冯耀见韩延宇和张志远都不再说话,他抿着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试探性地开口道:“我偷东西被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回家了?”
韩延宇猛地抬起头,冯耀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却在发亮,就像是黑夜里点缀着的闪闪发光的星星。
“这就是你偷东西的理由?”张志远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胸口的那支钢笔,那只父亲奖励给他的钢笔。
父爱,总是会有些不同。
那些我们在宣唱的,不过是应该有的样子罢了,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蒙蔽了,我们以为,全世界都会是这样,可是,有太多的父母,却跟我们所以为的不同。
那些受到伤害的孩子们,就像是被洗脑的弱小动物,任人宰割。
“嗯,我不想回去,其实我上次就不想回去,即使是那件事发生之前,我爸就总是打我,打我妈,可是我妈太软弱了,就算被打,也会帮着我爸来打我,好像只要利用我奉承了我爸,她就可以少挨些打一样。”
冯耀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韩延宇定定地坐着,认真地听着冯耀的话。
“后来,在放学路上,出了那件事后,我爸打我更狠了,他说我丢了冯家的人,说我是不干净的东西,说我应该去死,而且应该死得远远的,所以,之后的几年里,我就一直在各个县区流窜。”
冯耀的眼眶湿润了,他不想被韩延宇和张志远看到,偷偷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
“其实以前,我也并不是想偷东西,可是我太饿了。”
张志远的身体从下到上地麻木了,直冲头顶。
冯耀怯生生地望着韩延宇:“韩检,可不可以不要再送我回家了,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家,而是地狱。”
“好。”韩延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张志远诧异地望着韩延宇:“不是,韩延宇,这种事,你怎么随便答应。”
韩延宇对张志远摇摇头,继而轻声说道:“帮他解开吧。有一个地方,特别适合他。”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帮冯耀解开了手上的手铐。
其实公安局的审讯室,对冯耀来说太熟悉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得来这里一下,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这里比他的家里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