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紧盯着前方,缓缓吐出后半句:“...‘杜’门的方向...天呐,‘杜’门主隐身藏形,何其简单,何其明显!我怎么早没想到?”
龙寂樾顺着辰兮所述一一看去,奢靡的乌家庄在眼中渐渐变成了一个藏风隐水的五行大阵,这种惊天的大手笔彰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气魄。
十步一阁五步一亭,花团锦簇的乌家庄,与乌牧远享乐堕落的形象多么相称,让人每看一眼,就更轻视于他。但这背后,却原来是个极大极深的秘密。龙寂樾沉默了,自己不是不熟悉五行奇门,只是太过轻视乌牧远。
虽然乌家庄一直是与天龙门平分秋色的帮派,虽然心里也明白不能轻敌的道理,但在龙寂樾的内心深处,早已将乌牧远划为老气横秋之人。
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未将这个老人当成自己真正的对手,而这就是致命的错误!
辰兮忽然一笑:“乌牧远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不是他特意将宝贝女儿移到这‘杜’门中来,我还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想来那日如烟阁的人为了把宋泽的‘尸体’扔出来,开启了‘杜’门,才让我误打误撞发现了乌惜潺的屋子。”
宋泽半个字也听不懂,直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忙道:“那如烟阁恐怖得紧,那如烟夫人更是妖魔所化…不如咱们不要去了吧?……”
辰兮这几日同他玩笑惯了,逗弄之心又起,故作严肃:“一定要去!咱们就是来跟那如烟夫人拼命的,此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宋泽一呆,面色愁苦,但随即强自镇定,慨然道:“你既要去,我就随你去,我宋泽没有别的本事,但一定不能忘恩负义,一定要保护恩人周全!”
辰兮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口中的“恩人”便是自己,失声好笑,心里泛起一丝温暖,不禁温存地看了宋泽一眼,笑道:“真是个呆子。”
龙寂樾只觉得自己胸口的气要炸开了,极力克制,哼道;“酉时早过,阵位变换,咱们今日如何进得了桃花园?”
辰兮摸着下巴:“‘六壬’寄宫於亥,亥属乾宫,乾是易卦之首,六丁到乾,是一局‘火到天门’,‘景’门大吉,咱们就从‘景’门而入,姑且一试吧!”
三人屏息步步为营,现在一石一木皆有奇门的含义,不敢一步踏错。到得一处转角,辰兮忽然回身对宋泽笑道:“‘景’门主试举之事,你从此门得入,这次恩科,必定金榜题名!”
宋泽一怔,正待道谢,突然一股大力推过来,他身子向后一仰,被辰兮一把推得摔了出去。
便在此时,辰兮张臂抱住龙寂樾身子向前一扑,二人倒地翻滚。龙寂樾吃惊不已,直被辰兮紧紧抱着滚出去好远。他从未被一个女子这样抱着,只觉对方身子温软,有一股淡淡清香,当下面颊烧红,急忙站起来。
蓦地,眼前豁然开朗,赫然见一小片桃花林俏然而立,弥漫着粉色光华,自有雍容明媚之感。
龙寂樾环顾四周,怔立片刻,心里突然明白过来,立时勃然大怒:“辰兮!”
辰兮身子一缩,目光躲闪着。
龙寂樾一步步走过:“你怕我一进如烟阁就会杀了他,所以将他推出阵外,你...你竟用这种法子来救他!”衣襟上还残留着辰兮的淡淡香气,龙寂樾攥紧拳头,怒火冲顶。
辰兮仿佛看见了一头人形野兽,当下心念飞转,必须自保为上,摇头道:“你误会啦,我这不是救他,我是不想你再多杀戮,你身上的暴戾之气太重,长此下去,于己不利,于天龙门更是不利!”
龙寂樾怒极冷笑:“哦,这么说,你救他还是为了我好?”
辰兮道:“那是当然,不识好人心。所谓凡事不可做绝,不起执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能长久。你年轻气盛,锐意难挡,但为一派之掌,不能总由着自己的脾气。武林中凡有问鼎一方之人,多倚仗实力,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行事,往往暴戾之气太重,不能成就一代世家风范,所以不得长久。世人谈起盛世总是昙花一现,令人唏嘘,其实正是任性之故,凡事做绝,不留活路,自己也便早晚没有路了。”
龙寂樾微微怔住,自父亲暴毙,再无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虽知辰兮是事急从权,假意安抚,但未尝不是良言。只见辰兮俏生生地立在桃花树下,眸子里流光溢彩,亦喜亦嗔,不觉胸中怒气消散,哼了一声:“你才活多大,敢来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