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1 却才走出金锁 这遭又遇妖魔(1 / 2)一剑荡山河首页

往东奔出百十里,道路渐窄。其时夕阳斜照,晚霞弥天,天边归鸟趋林,左近林中隐约传来几声兽鸣。

又走了一阵,渐感脚力不支,靠倒在一棵大树旁喘息,拿出干粮充饥。待体力稍复,继续赶路。

是夜,途经一镇,镇东头人声鼎沸,灯红通明。

循着光亮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瞧见一座起火的庙宇,四周有上百乡人呼老唤幼,一齐奔走救火。另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道人,被十几个拿着铁叉、锄头的乡人押在一旁。

他不明其故,在近处观望了一会儿,待那一众乡民扑灭大火,庙宇只剩下些残垣断壁,弥烟发出呛窑般刺鼻的气味。

一众乡人灰头土脸,冲那两个道人大声斥责,吵吵嚷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瞧他们面露愠色,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群众越说越是愤慨,不时有人上前冲那两个道人身上啐唾沫,更有甚者直接上手,到后来还有人提着铁叉,非要挑开那两个道人的肠肚不可,好在被旁人拦了下来。

蜀地口音原也不十分难懂,卫凌羽趁乱混进人群,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听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那被大火焚毁的是什么二爷庙,供奉这一个什么柳二爷神,向来是极灵验的,本地人家家户户信奉此神,香火十分旺盛。

那两个道人却趁着夜色静谧,放了一把大火,把这间庙宇烧成了白地。偏又没藏紧行踪,被庙祝逮了个正着,喊来了一众乡人,将他们拿住了,正商讨如何发落。

那两个道人假以辞色,只道乡民供奉的柳二爷乃是妖邪一路,并非正神,祀之无福。此语又招至一波拳脚,被打得嘴歪眼斜,鼻血横流。

蜀地风俗,淫祀尤炽,或拜谒草木、或信奉异类,杂神多如牛毛,此风由来已久。

昔年蜀地邪神猖獗,淫祀泛滥,太清祖师初传三天正法,祖天师得法后于蜀地绝鬼巫,诛符伐庙,破除六天故气,显扬道门正法,故而后来太清宗有“烧庙”的习俗。

玉清、上清二教虽无此烧庙传统,但三清同气连枝,均不认可诸正神之外的邪神,对诸邪神监管甚严。如遇山魈精灵作奸犯科,绝不姑息。

卫凌羽瞧二道衣着,确是太清教下的道友,心想:“三清总来是一家。这些乡民不明善恶黑白,我却不能坐视不理,须得想个办法,救他二人脱身。”只是从未对人使心用腹,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众乡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抬了抬手,意示众人噤声,道:“各位乡亲少安毋躁,且听老朽一言!”他在本方倒是德高望重,众乡民对他礼敬有加,便即各自收声,听他吩咐。

那老者道:“这两人烧了二爷庙宇,触怒了二爷,全镇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咱们须临时筑坛,杀了他们血祭二爷,先平息了二爷的怒火才是。”一语毕了,立时有人大声叫好。

卫凌羽顿觉心惊胆寒,早闻蜀人有活人祭邪鬼之陋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那老者只道平息柳二爷的怒火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众乡民更是说干就干,听从安排,井然有序地行动起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构筑出一座九丈见方、高一尺的简陋法台,陈设供桌香炉。

那老者换了一身行头,外形酷似道家披袖法袍,背绣两条蜿蜒青蛇,蛇头顺着双肩一直垂到两胸,长信吐露,双瞳血红。竟是本方巫觋。

他登台在前,有乡民端水随后,净手后伏案写了一篇祭文,焚香三炷,而后捧起祭文诵道:“维乾符十七年四月初一,臣王秀全特设香案,告于二爷……赖神之德,夙夜不敢忘。今擒二贼,献之以神,伏惟尚飨!”读完祭文,用烛火烧成灰烬,回头冲台下看管二道的乡民使了个眼色。

台下乡民就要押二道押上台。二道见众人敛容屏气,庄重肃穆,不禁害怕起来,脊背上冷汗涔涔,恐惧之情见于颜色,不肯上台。众人强行架着他们上了法台,在他两个腿弯一踢,跪倒下来。

边上早有一赤膊汉子持刀站立,端起一碗酒,含了一大口酒,往刀刃上一喷,手起刀落,就要将二道枭首。

眼见二道性命交关,卫凌羽大叫:“刀下留人!”那赤膊汉子闻声扭头,他趁这当儿一个兔起鹘落窜上了台,接连起脚踹翻了按着二道的几人,长剑出鞘,挑开二道身上的绳索。

那赤膊汉子这才回过神来,挥刀来砍。卫凌羽斜身避开,一脚将其踹下了法台,叫声:“快走!”率先跳下法台。

二道死中得活,茫然如在梦中,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跟了上来。

人群中有人高喊:“妈了个巴子,不能放脱了他们!”数百人举着铁叉锄头前拥后堵。

卫凌羽脚下踏着游身八卦步法,身若游龙,展开了七十二路碧海潮生剑法,剑在他手里便似活了过来,抽带提格、击刺点崩,回转如意,搅断农器无数。

二道趁机夺了两杆矛子,托杆缠腰,或拦或拿,连缴数人器械,毕竟不取人性命。

卫凌羽心下暗叹:“果是太清良人。”原来太清教下收录门徒首重品行,于修行天赋倒不怎么重视,故而太清道人多为心性仁善之辈。

三人不下杀手,乡民便不畏惧。虽暂时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难脱困境。

卫凌羽寻思:“这些人愚昧无知,却也不能杀伤他们。须得另想出路。”念头一转,还剑鞘中,叫道:“二位道兄先走!”便即往后一跃,拿住二道后腰,大开弓步,使出拨云见日掌中的一招“推波助澜”。

这“推波助澜”原是借力打力的路数,他早年间在太华山练熟了的,加之日前受三尸怪招启发,于武学一道另有所悟,施展此招又多了几分奇妙。

腰胯齐动,脊椎节节贯穿,龙虎二劲合于一处,发起劲来,双手云推右送,两个百十来斤的汉子在他手里举重若轻,轻飘飘地抛离了地面,斜着倒飞了出去。

二道也会些粗浅的轻功,更明白他此举的用意,借势踩着那一干乡民肩膀,跳出了包围圈。

卫凌羽没了拖累,施展开御风追电,在人群中左右移动,任那些乡民使什么手段,总之连他衣角也摸不着,给他三绕两绕,钻出了人群。

那老巫师见拿他三人不到,急得大叫:“妈了个巴子,逮住那三个死娃儿!”

众乡民大呼小叫,一发来追。三人怎肯理会,发足便走,奔将二十里地,将一众乡民甩得老远了,这才停了下来。

那年长的道人把手一拱,道:“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小兄弟仗义援手,贫道刘庆丰,这是我师弟李庆华。冒昧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卫凌羽还礼道:“小可姓卫,贱字凌羽,是上清信士。三清同气连枝,小可只是举手之劳,可担不起谢。”

刘庆丰道:“话虽如此,但卫兄弟救我二人性命,恩同再造,贫道不敢失礼。听卫兄弟是关中口音,怎么到了这巴郡?”

卫凌羽道:“小可有点私事,要往荆州一行。两位既然脱险,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刘庆丰豪气填膺,道:“贫道不敢聒噪,耽误了卫兄弟要事。只是救命大恩难以报效,贫道什感惶恐。卫兄弟日后如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往江阳郡汉安县青云观寻我师兄弟,但有吩咐,莫不遵从。”

卫凌羽见他说得郑重其辞,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愈益敬重其品行,道:“不敢。两位多加珍重。”拱了拱手,转身东行。

过了子时,卫凌羽在山林中靠着大树睡了,次日清晨上路,到了正午,转上大道。

行不出二十里,道旁突然跳出一人来,叫道:“哈哈哈,真个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牛鼻子竟没能捉了你去,倒是便宜了我!小子,你若识相,便跟爷爷去了,好教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卫凌羽吃惊不小,暗道:“糟糕!怎么在这里遇上它了!”来人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瘦小,说话时唇边的两撇鼠须上下乱抖,模样畏葸,不是万荣枝又是哪个?

他急欲寻思个脱身之计,不意万荣枝忽地跳将过来,探手搲他衣领。他往后一避,左手往上一挺,匣里宝剑倒弹出鞘,右手业已抓了剑柄,往万荣枝手腕斫去。

长铗青锋,寒气若霜。万荣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便即侧身让过,飞起一记“穿心脚”踢向他右腋。

卫凌羽脚下踩个“绞花步”退开,崩剑指向万荣枝咽喉。万荣枝刚一退后,他便转马使个“螳螂穿林”的路数,猱身而上,剑斩万荣枝腰肋。

万荣枝惊道:“好精妙的剑法。你万爷爷也不是吃素的!”脚尖一点,身子旋起,向着他天灵盖拍了到。

卫凌羽忙催左掌相迎,那万荣枝本就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兼之运动真气,这一掌势大力沉,着实不好应对。

两掌相接,卫凌羽顿感不妙,一股千钧重力直入肩头,慌得他忙撤出一步,卸了这股力道。再慢半拍,便要被那狐狸精的掌力压折了肩头。

万荣枝脚下一荡,身子在空中打个转儿,腾地落地,哈哈大笑道:“胡升泰何等英雄,竟然教出你这种脓包来。不要走,再吃我一掌!”又是一掌发来。

原来它那一掌只运了五成功力,已探明了卫凌羽底细,知他全无半点真气,纵然有宝剑护身,终究不足为惧,不禁底气更足。

卫凌羽任其臧否,将剑一点,刺它咽喉。万荣枝猱身往外一闪,右手拿他右腕,就地一趟,带得他步履踉跄,屈膝使个“兔子蹬鹰”踹他胸膛。

幸得卫凌羽应变机敏,剑交左手,脚下“绞花步”,左手“阴手剑”,直削万荣枝头颅。这一下给万荣枝吓得不轻,忙现了狐狸原身,矮了半截身子,由那剑从顶上划过,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这狐狸精跳将起来,复变作人形,罹道:“小王八羔子,倒有两下子,爷爷若不使点真本事,你不晓得爷爷的手段嘞!”嘴里念念有词,双目间射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卫凌羽与它目光相接,顿时两眼一花,灵台失守、方寸摇摆,一只硕大无朋的狐狸立在自己身前,把血盆大口一张,向己身嗑来。

他惊得魂捻魄捻,欲待挥剑斩那巨狐,却如中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周遭一片死寂。

惊魂未定之际,忆起昨日遇上的那个玉清宗蒙面道人,那时万荣枝也不见什么动作,却被那道人一声蛮喝,激得万荣枝吐血。

登时醒悟这巨狐并非实相,只是万荣枝的摄魂妖法罢了,便即存想白虎星君法相,元神即刻归位,那巨狐立时烟消云散。便挺剑急进。

万荣枝倍感诧异,道:“你如何不惧我摄魂术?”往后一闪。

卫凌羽冷哼一声,展开七十二路碧海潮生剑法,起手一招“波光粼粼”取万荣枝膻中穴。

万荣枝堪堪避开,他已剑招一转,却是“白虹贯日”,紧接着又连使“波澜壮阔”、“白浪掀天”、“波涛如怒”、“吉丢古堆”、“波翻浪涌”数招,所攻俱是对方要害。

万荣枝叹他剑法精湛,惧他神兵犀利,更不敢欺身来攻。卫凌羽轻功高绝,此时展开身法,剑招连变了十下,幻出无穷剑影,给万荣枝迫得上跳下窜,几无招架之力。

被迫得紧了,就地捡起一截枯枝当作兵刃,使的亦是剑招。寻思:“这小子的剑法前所未见,我仅凭这一截枯枝,怎能胜他?”担心枯枝给他的宝剑削断了,更无趁手的兵刃,出招便不狠厉,法度严谨,攻防兼备。

双方使出浑身解数,斗了小半个时辰,万荣枝处处受制,早已捉襟见肘,浑身汗如雨下。

其时卫凌羽门户大开,万荣枝一着恼,觉得有机可乘,便往枯枝注上十成真气,叫声:“疾!”往卫凌羽丹田点去,右手蓄势以待,冷笑道:“小子,这叫做‘困孤城为虚,击援兵为实’!”这一招去势快若奔雷,管教卫凌羽避之不及。

枯枝虽不锋利,但凭它十成真气,定教卫凌羽丹田重创,卫凌羽最好是回剑去挡,它再以右手使“狮子搏兔”拿他咽喉。

卫凌羽把长剑一挑,也不管那枯枝是否击中自己,长剑直挺挺地往万荣枝心窝疾刺。万荣枝右眼皮惊得直跳,照此势头下去,它固能戳中卫凌羽丹田,但卫凌羽也能一剑给它捅个透明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