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今年六十有三,哪怕他是郡城里小有名气的走山把头,活到这个岁数也应老实在家颐养天年,训子教孙才对。
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半年来小药山怪事频发,走山人们收获浅薄,又被大人物催得紧,为保身家性命,只得求到老王头身上来。
人的名树的影,老王头若真想安享晚年,就不能漠视同行遭难,只好带头走了这趟。
日暮昏黄,林影斑驳,一行精壮汉子呈一字长蛇状埋头前行,不敢大声言语,只有几声踩断枯枝的‘啪嗒’响声。
队伍中间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明亮,正是此行把头老王。
他此刻心中颇为自得,这一行人入山七天,依仗老王头的本事,不仅一人未损,还采到不少好药,应付交差绰绰有余,如今正是回城路上。
老王头身前几名汉子身着短衫,腰挂柴刀镰刀,是走山人里的‘走汉’,都懂点庄稼把式,有几分力气,负责开路,驱兽;
身后的几名背着背篓,年龄小些,叫做‘采汉’,负责扎营生火,采药背货,这是入行没多久的小伙儿;
一行人腰间系着黑绳相连,在老王头手上打了不少绳结,这就是把头的责任了,山中轻易不可开口说话,全靠把头凭着经验用绳子指挥众人行事。
老王头右手全是厚实老茧,紧握绳结,手指轻轻摩挲,这条黑绳也是他家传的宝贝,据说是求了有道行的高人所制,能保人不受山间精怪所迷。
“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不远处一个小峭壁上,幽幽传来一阵唱戏声,语调婉转,凄然动人。
手中绳结轻跳三下,是前方走汉传来的讯号,一跳有药,二跳有兽,三跳有异。
老王头眯眼看去,峭壁上隐隐见到一长裙女子,似乎在掩面哭泣。
老王头也不如何惧怕,山路走得多了,比这更诡谲反常之事他都遇过不少,便提放手中绳结两次,这是让众人绕路前行。
打头的黑脸汉会意,就要闷着头拐弯,却不料那长裙女子凄厉惨叫一声:
“郎君啊!”
就一头栽下峭壁,走山人少有憨货,寻常遇到这种事情哪个敢加以理会,谁知那黑脸汉神色一恍,竟然挣脱黑绳,猛然朝峭壁下方奔去。
老王头心里一惊,黑脸汉是此行人中唯一一个养身武夫,竟然也轻易被迷,咬咬牙,老王头狠攥黑绳,一行人身形一晃,都知晓这是把头发话,赶快走,啥也不要管!
队伍混乱不到一息,立马整齐奔跑起来,并非是老王头不顾那汉子性命,实乃把头本就要对大伙负责,焉能为了一人迟疑。
跑了有个一炷香功夫,那峭壁早被甩至身后,老王头才招呼众人放慢步伐,留存体力,毕竟回城尚远,仍要小心为上。
一行人轻轻喘气,前方走汉慢慢探路,正有条不紊前行时,走汉们兀地忘了规矩,惊呼出声。
老王头死死盯着身前,额前冷汗直流,只见那黑脸汉子立在前方,身后跟着一我见犹怜的年轻女子,汉子神色自然,大笑着说道:
“把头,二三子,俺救了个大人家的小姐,说是要邀俺们去到家宅,好吃好喝一场,再奉上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