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活计都是来自小区附近的一家毛绒玩具厂，一般就是翻翻玩具外套或者把电烫好的毛布片撕下来，不用费多大力气，他们家的开销就靠退休金和这些手工活支撑着。

楚正凌擦了擦额头，晚上出去总得有理由吧？难不成要他和奶奶说是暗恋的女同学喊他去唱歌？这种话打死他都说不出来。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他趁着爷爷奶奶没注意，悄悄摸到了门口穿鞋，大气都不敢喘……只要能溜出去，回来不管编什么理由都能混过去。

至于什么教堂的演出他压根不感兴趣，往年奶奶都是一个人去看的，今年一个人去不也一样么？别管了，都不重要……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手一颤，忽然加快了穿鞋的速度，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后追了上来，可他越想加快动作就越慢……该死的鞋带还偏偏绕成了死结。

楚正凌急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对着运动鞋踹上两脚……江言言还在KTV里等着你啊，你他妈在这磨叽什么？

“凌凌啊，你是要去哪儿？”奶奶从货堆里抬眼看他，头上沾满了绒毛，像雪白的发。

楚正凌僵硬地靠在墙边，耳朵只能听见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声……慢慢地，他滑坐到地上。一种莫名的酸楚如洪水般袭来，反复冲刷着他心底那块坚硬的地方，让所有的兴奋和幻想都悄然融解。

“我啊……我去倒垃圾。”

许久之后，他抹了抹脸，抬手在消息框上点了几下。

“我们早点去吧，好占个位置，还有免费的面包领哩。”奶奶站起来扯掉围裙，拍了拍身上和头上的绒毛。

“好啊，免费的不要不是傻么。”楚正凌认认真真地系好鞋带，龇着牙。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也没有新消息进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花花绿绿的屏保壁纸映出了一张空白的笑脸。

.

.

十字街，灯火透亮的教堂内部。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啊……”

“树上滴鸟儿哟，成双对诶……”

……

教堂讲台后，两队大爷大妈一边飙着京剧另一边飙着黄梅戏，那叫一个锣鼓震天琴瑟和谐……在那一唱一和中你追我赶，节奏是抢得越来越快，有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的即视感。

底下观众丝毫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大声地喝彩和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仿佛身处春节联欢晚会现场……整个场景都带有浓烈的魔幻现实色彩。

两个熟悉的面孔也混在其中，那是精心伪装过的Nora和翟秋和。

“下一个节目是由街道办主演的小品《送礼》……整个演出的前半段都是街坊邻居自发报名表演的，只有后半段才是教堂安排的演出。”

翟秋和扫了一眼坐在最前排充当观众的白裙唱诗班，低声说道。“看来教会为了实现本地化做出了很大让步。”

在家那晚夜谈之后他就收到了牧师观看平安夜演出的邀请，正好他还有事想要询问牧师，只是没想到女生软磨硬泡非要跟来。

“好！这可比春晚好看多了。”回应他的是噼里啪啦的掌声，Nora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对着台上的表演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翟秋和默默闭上了嘴巴，他居然忘了Nora是什么性格的女孩，自己基本是对牛弹琴……不过照着这现场氛围来看是谁对谁弹都还很难说。

他扭头看了看窗外，黑夜浓重得像要吞噬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和Nora一路过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被谁跟着。

是错觉么?他摇了摇头，继续观察着教堂内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