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庐州府,天将雨。
“听说西城侠隐客栈旁边来了个算卦先生,算得很灵。”
“谁说不是呢,只消掐指一算,今天你会不会踩到犬秽都能算出来。”
“而且啊,听闻他可以免费算卦,只需要向他展示你拿手的技艺就可以。”
“走,看看去!”
只见那侠隐客栈的边上,确有一算卦摊子。
陈旧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一副久经岁月的龟甲,一沓泛黄的卦书,一串红线穿着的铜钱。
而那算卦先生,头戴一顶深色纱帽,坐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一破旧折扇轻轻扇着风,好不悠闲。
正巧一名身披蓑衣的怪人路过摊位,他掏出三两碎银,扔在桌上,声音嘶哑:
“帮我算算,你今日的吉凶。”
谢应玄乜了他一眼,把碎银推回去,淡淡地说:
“我不收死人的钱。”
此言一出,那怪人冷笑一声,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仿佛下了咒似的。
谢应玄只感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
风中湿气浓稠得有些化不开,与衣裳接触的地方结出一颗颗的细小的水珠。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贴在下巴上的假胡子,故作狐疑,自语道:
“好似有故人想我了。”
随即起身,拱了拱手,面露微笑:
“恕在下失陪,天将雨,家里衣服还没收哈。”
那怪人闻言,也不多做停留,拉了拉斗笠边上的帽檐,抓起桌上的银子便离开了。
这时又来了个神神叨叨的书生,满脸惧色坐在摊前,双手哆哆嗦嗦抓着谢应玄的衣袖:
“先生,救救我啊——”
谢应玄抬头看了一眼书生,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的面色惨白暗淡无光,两颊干瘪,嘴唇发紫,眼窝深陷,眼皮松弛下垂布满细纹,额头上满是虚汗,二十三四的面容散发出的死气比耄耋老人更甚。
再定睛一看,肩处还隐隐能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传出渗人的笑声。
这分明是腰里长枝条——出了邪岔!
谢应玄摇了摇头,扯回衣袖,收拾起摊位上的物件:
“我是算命的,又不是道士,不过……”
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串铜钱,拆出最末尾的那一小枚,递给那打颤的书生:
“你若是真害怕,拿着这枚铜钱,晚上觉着阴冷的时候,大喊三声‘老子天下无敌’,兴许就没事了。”
那书生一愣,还欲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谢应玄却已经收拾好摊位,转身走进侠隐客栈里了。
“小二,给我上一斤酒,一碟菽豆,一盘烤鱼。”
“好嘞,客官,请慢用。”
离开淮阳府后,谢应玄便乘水路来到庐州府,距今已一个月有余。
当时顺道的小船上,谢应玄结识了一位初出茅庐的道士,他这身算卦本领便是从道士那习来的。
还记得临别前,那位道士好心提醒了一下:
“你我有缘,送你几句箴言,你可好好记住。”
“算命,伤天和,更伤自己。”
“咱们干这一行,别太实诚,能骗就骗,身体才能健康,长命百岁。”
“侠隐客栈,卧虎藏龙,若是行骗,切记绕行。”
“大师,你不会被他们揍过吧。”
“……”
这些日子他低调行事,依靠算卦也赚了不少钱,偷学了不少手艺。
不过仅是凡间的手艺,虽已足够他行走江湖,总归是差了点意思,入不得修士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