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教堂里空空荡荡的，虽然重建的速度很快，但被破坏的雕像暂时还没搬过来。

也不知道任务前的准备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

路明非一个人坐在长椅的一端，双手合拢在胸前，像祈祷者一样不知如何处理无影无形的无力感。

在苏晓樯面前耍酷是一回事，应该由自己承受的压力又是另一回事。这里可没有爱音或者素世姐姐能够听他的倾诉。

夏日将尽，教堂里的呼吸毫无暖意。若有若无的冷气掠夺着身体的热度，路明非觉得头顶高高的天窗为宽敞的教堂更增添了一层寒意。

面对无处发泄的感情，他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他无法思考，更不知道心中的那种骚动是什么。

他只是在毫无头绪地度过时光，就像以前常常会做的那样，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发呆。

“啧啧，想不到你还挺虔诚的嘛。”

突然的声音让路明非抬起头，不知何时在面前出现了红发少女的身影。

今晚的诺诺比平时还要亮眼，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特地穿着一身修女的制服。

“你看姐姐我对你多好，还特地来给你当一回神父。”

她活力满满的声音在教堂里回响，不等路明非回答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我可没见过胸肌这么发达的神父......唔，当我没说。不是要进行任务前的准备吗？我还以为是要拿出地图开会呢。”路明非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我想和你谈谈，不行吗？你现在应该挺郁闷的吧。”诺诺对此报以微笑，基本上算是无视了他的意见。

“谢谢你的关心。”路明非受宠若惊地点头，看得出来他非常高兴。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啦。”诺诺没有看路明非，她依然看着前方回答道，“而且比起关心，你还是把这当作拷问犯人比较好。那么，第一个问题。”

“拷问？”路明非有点脸红，好在没开灯。

“没错。”诺诺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没有言灵，唯一的能力是侧写。一种犯罪心理学上常用的方法，通过收集证据，思考罪犯的心理，复制出罪犯的信息。毕竟我现在是神父嘛，既然有迷途的羔羊，如果连我都不帮自己小弟开导的话，岂不是要心中有愧。”

“那个，你到底要问什么？”

“没什么，是个非常单纯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来卡塞尔呢？要是在家里呆着你会更幸福吧。”

“呃，好像就是你威逼利诱我来的吧？自己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吗？”路明非白了她一眼。

“我就是在问你为什么会被我诱惑来啊。你在婶婶家里的生活有多严峻我当然知道，但也没有比那里更简单的生活了。因为你会为了生活而用光所有的时间，就像动物一样纯粹。对了，说不定还有那个叫陈雯雯的女孩子陪着你呢。”

她的口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个完全无关的陌生人。诺诺似乎切换成了认真模式，如果有的话。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事到如今也说不出什么要让乐队登上世界舞台的借口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角色，乐队是工具而并非目的，自己究竟为什么没有选择留在那里，和陈雯雯就那样平稳地生活下去呢。

只有诺诺的声音在教堂中回响。

“你是会为了女孩子对你笑一次都感到喜悦的人。不论环境有多么严寒，你应该还是会尊重那微不足道的小家带给你的温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卡塞尔呢？要是在平平无奇的家里生活，你会感到更幸福吧。”

路明非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回答。

他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就算他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了。

诺诺挑了挑漂亮的眉毛，“要是不把这个弄清楚，你就永远不会得救。你连自己舍弃故乡的理由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爱旅途中的人呢。对于一切都无条件地接受未必就会幸福，如果不能原谅自己的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