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慢慢上升,双腿耷拉在半空中随着风轻轻晃,脚下的建筑越来越小。
排队的人群成了一条曲折的黑线,仰头看见云朵越来越近,风撩拨头发,远处眺望,这座城市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在地平线尽头林立。
阳光渐渐热烈,风里有云的味道。
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突然下坠,风湍急起来,互相交握的手不受控制地扬起。
路明非有意忘记了自己会飞的事实,肾上腺素分泌得飞快,声音被风卷走,他隐约间听见想世在耳边喊他的名字,回过头时,她已经闭上眼。
互相搀扶着下来,想世蔫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她惨白着脸,回头看身后新一轮的尖叫声从天空落下来,她心有余悸地说,还好你没有松手。
路明非不由得心里一暖,难怪都是女儿是小棉袄啊。女孩倒还是和刚刚一样腿发软,整个人靠在他肩头。
他想了会儿,闭上眼,想起刚才两个人握紧的手。竟然不知不觉地回忆起,曾经素世带着年幼的樱小路去游乐园的情景,无论再怎么疯玩,回头总能看到她温柔的笑脸。
现在,他也想将这份安全感传递给新的家人。
绘梨衣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二人,又低头思索,不是很懂,他们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但总觉得有些不那么像亲情。
三个人又逛了很久,整个下午,想世都拉着他四处在人群中四处穿行,精力异常旺盛,直到累得不行才不情愿地肯休息。
每当这时候,绘梨衣就会默默拉一下路明非的衣角,让他带自己去看中的游乐地点。
“我们等会去那边玩吧,我看那边人多,说明有好玩的。”想世休息之后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嗯,听你的。”
路明非笑着答应,傍晚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掩住他眉眼的倦怠,他把脸稍稍偏向一侧,薄透的眼皮几次耷拉下来。
这段日子的奔波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疲惫在心里积攒。振作时被他压下去,等安心了,又时不时灌进神经。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们买冰淇淋。”
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有冰淇淋店,一时兴起,路明非说着要去买,便迈开了脚步。
想世很乖巧地坐在那儿,眼睛紧紧盯着路明非的背影,空出来的那只手不太自在地揉搓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快要被人群淹没,于是心又开始不着地的浮沉。
“你好,今天晚上我们这边有互动演出。今天在这边看见好几次你和你的男朋友,觉得你们俊男靓女很般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看到来发传单的“小熊”跟绘梨衣说出这样的话,想世不禁蹙紧了眉,火气燥热,又压住,语气冷得完全不像之前的她:
“对不起,我父亲不喜欢这些,请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她不假颜色地回绝,然后便抬起头望向人群。
很快又找到了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雕刻好,又如蜡油般融化掉,沿着脸颊滴落。
她看见他,身边还站在另一个女孩。
云色微醺,暮意浓浓。
血在血管里结冰,她变得易碎,像瓷器,碎纹沿着底座向上蔓延,爬上她面无表情的脸。
她把自己藏在原地,没有冲过去,只是默默盯着他们。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向他搭讪,同样都是正值年轻漂亮的男女,对待感情也大方,女孩表现得自信阳光,侃侃而谈,笑容大方。
她忽然觉得那些从容像是张单薄的白纸,一扯就碎,彷徨、犹豫、甚至嫉妒瞬间将纸面涂得乌漆嘛黑。
仿佛全是徒劳,病念藏在角落里耻笑她的可悲,事实让她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她又下意识啃咬起指甲,疯狂地暗示自己,她说想世啊想世,爱一个人,不是妄图彻底隔绝他。她的药是她自己,既然错过一次,就不应该再重蹈覆辙。
于是她继续待在原地,看他没怎么搭理女生,神情心不在焉,眼也低着,应该就是应付而已。后来还是开口和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女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