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邓,你再看这个乡里,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吗?”
“大少爷觉得有什么问题?”
老邓虽然在经验上远超周溯,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少爷思维活络远超常人,时常会有令人醍醐灌顶的惊人之语。
“太干净,太整洁了。”周溯道:“你想想咱们在县城时看到的景象,在看看这里,路无野尸,家家闭户,反倒是那座人丁稀落的县城更像是着了疫病的感觉。”
老邓道:“也可能是有人来收敛了。”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周溯道。
“大少爷发现了什么?”老邓还有些懵懂,不明白周溯话中的问题出在哪。
“我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知道疫病该有的一些症状。”
周溯是个聪明人,若是真要碰上那种嘴唇朱紫,皮肤溃烂流脓流疮的病人,他早隔着十步开外就扭头走了。
那不是他能救得了的人。
虽然他兜里常备一些棱角包的活性炭,但那只能应急,距离医用医疗相差甚远。
然后是次一级的。
这种主要以发热发烧,眼睛红肿,上吐下泻为主。
周溯观察过女童,进而又看了她的母亲,都不属于其列,并且在询问后得知。
“那位寡母是死于积劳和旧疾,并非死于疫病。”
老邓点点头:“她的气脉虚弱,是自然的油尽灯枯,非药力人力可救。”
“那我们怎么能够知道村里的其他人,就是死于疫病呢?”
老邓不由一怔。
因为这话一开始就是由他先说的。
但老邓这也不是空口白话,显然也有这么推断的依据——
村里十室九空,而乡里周边又有药草焚烧的痕迹。
周溯笑笑,用手示意老邓不必纠结,道:“好,我们先不纠结这个,我们再来说说,假如真如老邓你所说,这村里如今的状况是疫病所致,那么你觉得,前来收敛尸体的人,对待那些尸体的态度会是怎样?”
“集中起来,挖个坑埋了?”老邓略一思索道。
不可能给你挖坟立碑定棺材这是显而易见。
能有个破草席裹裹尸体已经是很大优待了,毕竟张良都是这么对待他弟的,来收敛的官兵只会更为粗暴。
“你还记得咱们昨日进城,看到一个游荡的人就这么体力不支倒在街上的情况吗?”周溯道:“当时那些秦兵是怎么处理的。”
“掐了掐人中,看没有户籍就拽着腿拖走了。”
“对,就他们那个对待楚人的态度,你指望他们能怎么善待这个村里是尸体,尤其是这种因为疫病造成的尸体,你觉得他们会去处理那些因此横生出来的痕迹吗?”
刚才也说了,不少疫病是会上吐下泻的,甚至咯血的,就算没有这种状况,也该在这些泥地之上留下拖拽过的痕迹。
老邓霍然开朗:“这就是大少爷你说干净的原因?”
他转念又道:“但也有可能是那些邻人在搬离之前,做了处理。”
周溯继续笑伸出两根手指:“不可能,原因有两个。”
“愿闻其详。”
“其一,如果是那些秦国官兵来收敛姑且不论,但楚人有他们专门的殡葬习俗。”
“土墩葬。”老邓眼睛一亮。
“对,土墩葬顾名思义,坟前必有土墩。”周溯微微睨起了眼睛:“但咱们选坟头的时候也在附近看过了,这里既没有新挖的坟,也没有秦国官兵挖的坑。照理说,后者不可能会把疫病的尸体拖回城里,只会就近掩埋,尽快脱身。”
老邓闻言陷入了思索。
而周溯则继续说道:“其二,就在于县城那边的态度,如果有人搬走,那显而易见都该先去最近的县城,传播疫病的事情。但是县城那边却对这边的事情宛若不知,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大少爷的意思是……”
“或许他们没有一个活着离开的。”
“尸体……”
“被人带走了,因为不能被人知道真正的死因。”
说到这,周溯突然向老邓提了一个问题。
“老邓啊,如果我要让一个乡里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又要匿去他杀的痕迹,我该怎么做?”
老邓想了想,仅用了两秒就给出了答案:“下毒!”
“如果是你,要让一个乡里里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又不显得那么突兀,你会怎么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