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奔跑,拼命的喘气,肺像着了火一样难受。王十三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会栽倒在地,平时拿在手上轻盈无比的长枪现在像山一样沉重。从出城突围到现在将近一个时辰不停的奔跑,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身体濒临死亡的状态,让他产生了一些恍惚,有一种错觉,他又回到了五年前,十三岁的他踉踉跄跄的跟着逃难的人流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脚底的疼痛,腹内的饥饿,身体的疲劳,不停的想让他停下来躺下来。可是他不敢停,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人一停下就再也没有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可是他非常讨厌那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又出现了,他摇了摇头想把这种感觉赶走,没想到身体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控制力,一摇头身体向前一倾几乎摔倒在地。“十~十三,我跑不动了,你走吧。”随着声音张十五一头栽倒在地上。王十三勉强用长枪支住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向倒在地上的张十五,只见这厮两手空空,盾牌长刀早已不知去向,脸上满是泥土汗水干枯的汗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要不是破风箱一样的喘气声,会让人以为他是一具风干的尸体。
王十三四下看了看,左前方有一棵树,弯下腰想拉张十五起来,手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晃了两下放弃了。“那边有一棵树”“我动不了了,你走吧。”张十五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王十三又弯腰拽了一下还是拽不动。“别费劲了,你走吧兄弟,我这里还有半壶水拿着。”张十五的手伸向腰间想解下水壶,忽然张十五全身一僵,喉咙上多了一个枪尖。“王十三你干什么,疯了。”“现在向树的方向走,走不了爬也要爬过去,要不然一枪扎死你。”说着话王十三手上微微的用力,枪尖几乎刺破了张十五的皮肤。“好好你先把枪拿开。”张十五用两只手撑着地,歪歪扭扭的向着树的方向爬过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张十五丝毫不怀疑王十三说的话,因为他知道王十三是一个缺心眼,是一个二杆子,是一个一根筋,是一个蠢货,是一个狗日的。张十五一边爬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咒骂,“缺心眼,二杆子,一根筋,狗日的蠢货。”
王十三拄着长枪慢慢的向树的方向挪动。心里在想怎么逃脱,从出城到现在,没有大规模的追兵,说明敌人的主要目的是攻城,不在乎这一点溃兵逃走,或者因为是攻城作战,没有大队的骑兵随军,发现守军弃城而出,想追击可是步兵的机动性不够,很难追的上,步兵追击意义不大。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敌人的追兵都是一些零散的游骑,应该是一些斥候和一些想要捞取军功和战利品的敌军将领的亲兵。这些无论骑术还是装备都是优中选优的敌人,对付溃散四野的步兵,就像猎狗抓兔子一样容易。这是一面倒的杀戮,所以敌人的游骑并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收割着四下的生命。这是王十三,张十五还有其他一些跑在前面的溃兵到现在还没有死的主要原因,要是游骑集结砍杀,溃兵不说全军覆没,也没的差不多了。
王十三挪到了树下看了看远处的山,估计了一下,按刚才的速度还要跑半个时辰,现在的身体状态肯定做不到,回头看了看地平线上游骑兵的影子慢慢的冒出来了。一个递过来的水壶打断了王十三的思路,“你先喝”“老子不上当,给你留的少了显得老子没义气,留的多了老子又觉得亏的慌。”王十三没有再说什么,拿过水壶抿了一口,水似乎没有流进肚子里,在喉咙里就不见了。一阵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干渴感传来,王十三的手紧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喝,将水壶递给了张十五,“必须要抢马,抢不到马活不了半个时辰。”王十三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游骑。张十五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又把水壶递了过来“你都喝了吧,恢复点体力,咱俩能不能活都看你了。”王十三接过水壶慢慢的喝水没有说话。张十五这个人很奇怪什么都会,无论是饲养马匹,制造兵器,维修器械,看病治伤,几乎是全能,可是不管什么事情完全交给他,肯定弄的稀烂,没有人敢放手用他,不用又觉得可惜,就哪里缺人哪里补,补丁一样的存在,本来可以混的不错,却因为毒舌嘴臭到处得罪人,人缘极差。对武器使用也是一样,什么武器都能摆弄几下,精熟的却一样也没有,换句话说就是战力不高。
“这里有一个浅坑,我躺进去,你用杂草把我盖上,然后你在树后躲着,看到游骑你就假装受伤不能跑远,只在树的附近活动,吸引游骑靠近过来。”“老子就知道听你的没有好事,老子两手空空还吸引游骑靠近,游骑一靠近一刀就把老子劈死了。”“那你躺下埋伏,我去吸引游骑过来。”王十三并没有说张十五怕死也没有说自己埋伏更有把握,“算球了,看到你的样子游骑不可能靠近,肯定会用弓箭远射,别人又不傻,就算游骑真的脑子坏了靠了过来我也没把握杀死一个骑在马上全副武装的游骑。老子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一旦成功,你要迅速控制住战马,我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水和吃的。”做好了分工,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王十三略略活动了一下身体,侧身卧在浅坑里,张十五搂了一些杂草盖在王十三身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后方逐渐变得清晰的游骑,有四个游骑向这边游荡过来,张十五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大树。一个游骑看到了一瘸一拐的张十五呼哨一声,纵马向张十五追了过去。其他的游骑看见只有一个溃兵,不仅受伤而且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就没有跟过来,四下寻找其他的猎物。
张十五一边连滚带爬的跑一边回头看着游骑估算距离,游骑将战马提速到最高,缓缓的抽出马刀,俯下身子向张十五疾冲而来,张十五忽然转身向着大树跑了回来,游骑看到张十五向大树跑去,估算了一下,无法在张十五跑到大树后边之前截住他,就轻轻的带了一下缰绳战马逐渐放慢了速度。游骑收起马刀,战马小跑着向大树靠近。张十五在接近大树的时候忽然摔倒,游骑两脚踩在马镫上直立起来,取出弓箭,对准张十五摔倒的地方,等张十五站起来就给他致命一击,游骑缓缓的拉着弓,余光看到树后跳起来一个人影,游骑一惊手中的弓箭下意思的向这边转了过来。王十三一跃而起,身体后仰右臂向后平伸,右手握住长枪的三分之一处,左手向前平举,横跨两步右手用力向前一挥,长枪脱手飞出,游骑还没反应过来,噗的一声长枪贯体而入,巨大的惯性带着游骑从战马上跌落下去。长枪脱手后,王十三一刻不停向前疾冲,一瞬间就到了游骑的身边,运气不错是一个斥候,斥候身上都带着三天的食物牛肉干马奶之类。王十三摘下游骑的背囊,又取下了游骑腰上的水壶。正要找刚才游骑脱手的弓,张十五已经骑马冲了过来,“快上马”王十三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抓紧”张十五身体向下一俯两腿使劲猛磕马肚子,战马一声长嘶飞快的向前冲去。
不远处的游骑看到异变突生,本来待宰的羔羊忽然完成了反杀,还夺马奔逃,不由得怒不怒不可遏,呼哨连连纷纷向着这边聚集。三个游骑拉开距离形成冲锋阵型,俯身纵马向张十五王十三冲了过来。王十三回头看了一眼,“要是刚才把弓捡起来就好了”“弓捡起来有什么用,步弓你都不会用,还想用马弓在马上和斥候对射。”“总比没有强一点,一会儿距离近了就变成活靶子了,当活靶子的滋味太他妈的~”王十三还没有说完一支箭嗖的一下从头顶飞了过去。王十三赶紧俯身用枪杆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战马嘶鸣一声跑的更快了,身边不时的有羽箭飞过。游骑单人单马速度比王十三他们要快的多,三匹马呈倒品字不断的向王十三他们挤压过来,两翼的游骑拼命打马想要越过王十三,挡住他们逃跑的去路,游骑的意图很明显了,要合围他们,然后一刀一刀将这两个该死的溃兵剁成碎沫。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远距离射杀和近距离砍杀,提供给人的情绪价值是不一样的。兄弟的惨死,猪狗一样的溃兵的反抗,让游骑们怒火攻心,仇恨和怒火蒙住了他们心智,他们只想用最直接最野蛮最残忍的方式替兄弟报仇。
在马上就要跑进山口的时候,一个侧翼游骑追了上来拦住了去路。游骑拨转马头抽出马刀,半蹲在马镫上,挥舞着马刀一磕马镫向张十五王十三冲了过来。张十五下意识的想要勒马,“低头俯身,冲过去,抓紧马鞍子。”张十五低头俯身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鞍子上的铁挂梁,两脚猛磕马肚子,战马向着游骑直冲过去。王十三左手紧紧的抓住张十五的腰带,右手握住了长枪的后三分之二处,右小臂紧贴着枪杆。长枪笔直的向前枪尖探过了马头的位置。两匹马几乎要撞在一起的时候,游骑带了一下缰绳,想要从侧面掠过挥刀劈砍。王十三向前一俯身右臂猛的一挺长枪直刺而出,两匹马的马头刚刚错开,游骑的刀还没有完全举起来,长枪已经刺中了游骑的腰腹之间,两匹马对冲的惯性带着长枪贯体而过,游骑直接被击飞了出去,巨大的反冲力差一点将王十三撞下马,连带着张十五的身体猛的向后一仰,胯下的战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十三急忙撒手,向前一塌身稳住了身体,张十五急催战马向着山口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