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凯转身边跑边道：“不用了，黏几本书而已。”

陆天凯在楼梯上就撕开了一大段胶带，却没有撕断。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再次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

洗手间的水声还维持着，他长舒口气，蹲在行李箱旁用胶带黏那些书的封面。他尽量选择有封胶的封面，以免破坏了这些老旧的书本。

水声关停，陆天凯慌忙将胶带缠了回去，将它套在自己手腕上，用袖子盖住，然后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走吧。”

苏七头发湿漉漉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在床边站得直挺挺的陆天凯。

“哦，好，谢谢你肯帮忙。”

苏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穿上了鞋率先走出了房间。陆天凯急忙跟上，顺手把门给关了。

“浓硫酸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吧？你们朝这个方向去排查应该很快可以找到凶手，还有其它什么问题吗？”

苏七扭头看向陆天凯，便走边道。

“是没错，但我们排查了所有住户的背景，也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一起排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两人很快来到那栋民房楼下。陆天凯按了门铃，老叶打着哈欠地出来开门了。

“哦，小伙子，你也来了？”

老叶对苏七有印象，毕竟这个冷冰冰的少年胆敢说要住进那个凶宅，这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点了点头，苏七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迎面从楼梯拐角处走来的一个青年人。那个青年人穿着西装，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手上提着一袋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

是住在三楼正对楼梯口那一户的人。

青年人神色疲惫，但他还是热情地和老叶打了个招呼，然后礼貌地对着两人点头，接着走到垃圾箱旁将手里的垃圾袋抛进去后就走了。

“这是住303的那个人吧？他干什么工作的你知道吗？”

陆天凯看着青年人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老叶问道。

“哦，他上个月月初才搬过来的，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哦，在国贸那边，离这挺远的。听他说他业绩很不错，刚加入公司不久就接了几个大单子，我有时候还看见他下班是打车回来的呢……哦，他还说他过段时间打算搬去他公司附近住。国贸那附近房子可比这里贵得多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陆天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苏七道：“咱们上去吧？趁现在还早，你跟我们一起走访一下吧，否则一会住户们都该上班去了。”

苏七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问老叶道：“他上个月才搬进来，你就对他的情况这么熟悉？”

“那小伙子很懂礼貌，也很热情。”老叶说着，上上下下看了苏七一眼，似乎是在讽刺他不懂礼貌。但看苏七一脸平静的模样，似乎没有听出自己的画外音，于是有些气馁道，“他跟谁都很热情的，看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经常找我说几句话，买点吃的给我。这不，昨晚你们的人都走了以后，他还拿了酒来找我坐了大半个小时呢。”

“哦？”

陆天凯来了兴致，问道：“他找你聊什么？有没有问309室那个案子的情况？你怎么跟他说的？”

“问肯定有问呀，这楼很多人都来问我了。我都告诉他们说那个人死了，警察已经有线索了，很快就能破案。这事反正也瞒不了人，倒不如敞开了说。有人都要住进那一户了，其他户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老叶看了苏七一眼。

“那他什么反应？你们还聊了什么？”

“有什么反应？他才搬来没多久，也不认识那个人……说实话，租这种房子的，邻居之间基本都不熟，也不会想去结识。他问那事也就是好奇问几句而已，我们基本都是在聊足球。他跟我一样，喜欢看足球比赛。你是不知道……”

老叶聊起了足球就来了精神，喋喋不休地讲着，似乎宿醉都醒了大半。

陆天凯尴尬地敷衍着，苏七皱着眉头打断道：“走吧。”

老叶不满地看向苏七，陆天凯连忙道：“我也很喜欢足球，等我们办完事我再找你好好聊聊。现在我们得先上去工作，不然领导要骂我们开小差了。”

老叶看着苏七哼了一声，扭头对陆天凯道：“行，你先去忙吧，忙完咱们再聊。”

两人进了楼。爬楼梯时，陆天凯神情犹豫，终于还是回头看着苏七语重心长道：“苏七，咱们出门办事，有时候不需要得罪一些不太相关的人，因为那样很可能会给咱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苏七愣了一愣，疑惑道：“得罪人？谁？”

陆天凯呼吸一滞，上上下下看了苏七一眼，发现他不像是在装模作样，忍不住道：“你跟别人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简短直接吗？”

苏七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对了，你手腕上那个胶带这样套着不会不舒服吗？”

陆天凯呼吸一滞，神色尴尬地把手缩到身后，刚想说话就被王队的粗嗓门给打断了：“嗨，老陆，你怎么才来？咦？苏七？老陆，这个宝贝你去哪里给找回来的？”

陆天凯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三楼。王队站在310门口，整个三层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了。

“哦……他住这附近，刚才碰上了我就顺便带他过来一起看看。对了，其他人呢？”陆天凯含糊应道，赶紧岔开了话题。

“哦，他们去楼上了，三楼由我们负责。其他房间的人我都问过了，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310这个人，我敲了半天都不开门。”

二人来到王队身旁，陆天凯看着310室的门问道：“昨晚你说310这个人有古怪，具体是什么问题？”

“哦，也没什么。小吴他们昨天走访的310。这个310的人是个醉醺醺的酒鬼，还神经兮兮的，问他什么都回答一些奇奇怪怪的胡话。这家伙酒瘾很大，小吴他们昨晚7点半左右吧走访的他，这家伙六点出头回来的，居然就已经喝掉了四瓶二两装的二锅头。小吴说他桌上还有两三瓶二锅头，看样子是打算喝完的。一个人小酌也能喝这么多，真是……我估计他昨晚喝大了，所以没听见我敲门的声音。”

苏七皱着眉头问道：“他都说些什么胡话？”

王队看了他一眼，道：“估计是些醉话。说什么有僵尸，吸血僵尸什么的。还说是个挂着铃铛的女僵尸，说309死的这个家伙罪有应得，女僵尸来找他报仇了。嗨，要不是其它地方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才懒得来多问他。”

陆天凯和苏七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看得王队愣了一愣：“你们俩什么情况？”

“你们没有问过老叶吗？他说上个月二十号那天晚上，也就是被害人王强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的那天，半夜里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有人像僵尸那样跳，还有铃铛声……”

王队眉头大皱道：“昨天是小陈去问的老叶，他并没有说这些，笔录上也没有……可能他跟你们说过了，以为我们都知道了就没再说……唔，这么古怪的吗？”

“这个声音会是凶手故意制造出来的吗？如果是的话，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陆天凯皱着眉思索道，然后他看向了苏七，“你对这个有什么意见？”

苏七沉吟片刻道：“这么说吧，在这样人员混杂的民租房里，白天行凶的话曝露的几率太大了，所以凶手很大概率是在半夜行凶的。我一直疑惑凶手是如何进入309的，可能他私配了钥匙，但这样很容易留下线索，而且万一被害人是清醒着的话，以被害人高大的体型，凶手想在被害人察觉的情况下控制住或杀了对方，即便能办到恐怕也会弄出很大的动静。所以我之前才会猜测凶手用了什么办法让被害人自己开门，然后又用了什么方法，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控制住了被害人。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么这个声音很可能就是关键。”

“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制造出这样的声音，诱使被害人自己开门查看情况？唔……装神弄鬼吗？那他又是用什么办法能在一瞬间控制住被害人？老叶说他听到这个声音大概是在半夜两点左右，凶手怎么能这么肯定被害人半夜两点还没有睡觉呢？而且，他弄出这样的声响，就不怕其他人开门查看？”

苏七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肯定用了什么办法……一般人有什么事会这么晚没有睡觉呢？”

王队和陆天凯对视了一眼：“玩手机？”

苏七怔了一怔，问道：“手机？那你们查过他包括手机在内的随身物品了吗？”

王队点头道：“查过了。他的钱包，手机，证件跟房间钥匙那些都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昨天已经作为证物带回局里了。”

“我听说手机里面可以装很多软件，手机里面的东西你们查看过了吗？”

王队和陆天凯愣了一愣，而后面面相觑。王队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七：“你还算是个年轻人吗？现在连老头子老太太玩智能手机都玩得炉火纯青了，手机里面可以装很多软件这件事你居然还要靠听说？”

苏七怔了怔，哦了一声道：“嗯……我没用过。”

王队故作大度地点了点头道：“嗯，没关系，这件案子你要是帮忙破了，我就让老陆送你一把智能手机当谢礼。”

陆天凯笑道：“你个老小子，就会替我省钱。不过这是应该的……这样吧，一会我就带你去挑，你喜欢什么牌子就买什么牌子，就当是列车那件案子的谢礼了。”

“嘿，你个老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你这么有钱，也不见你送我一个。”王队瞪大了眼睛，做出惊讶的样子看着陆天凯道。

苏七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两人嘻嘻哈哈的模样才明白过来他们在开玩笑。看着这两个中年人因为几句话就如此快乐的模样，他沉默着低下了头，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得了，别贫嘴了。手机我们查过了，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微信是他最常用的，里面清一色的女的，都是通过附近的人或者摇一摇加的，聊的都是些露骨的话题。这肥仔，头像整了个大帅哥，难怪这么容易加到女的……啊！”

王队说到一半，突然像是醒悟到什么一般，一拍大腿道：“被害人跟那些女网友聊天基本都是晚上到凌晨的时段。凶手知道？不……凶手会不会伪装成女人跟被害人聊天，以此确保他在半夜的时候是清醒的？”

“很可能！”陆天凯点头道，“我打电话回去给鉴定科的同志们，让他们抓紧筛查被害人微信里的联系人，重点筛查二十号当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王队提醒道：”记得让他们恢复手机里面的全部数据，凶手很可能会将里面对他不利的证据删除。“

尽管苏七很不愿意承认，但零号说的没错，他还有很多东西是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原始雨林里学不到的。

“话说凶手的作案动机会是什么呢？这栋楼的住户除了310这个人据说曾经和被害人有过口角以外，就没发现其他人跟被害人有什么关系了。”王队看着陆天凯挂断电话后才开口说道。

“310的住户跟被害人有过口角？具体什么情况？”陆天凯好奇道。

王队拿起了一个笔录本，边翻看边道：“被害人王强脾气蛮横，楼里见过他的人在笔录里都有反应这个问题，不过他们大都选择了忍让，只有303那个叫王志超的年轻人说，他曾经看过被害人和310这个叫刘忠的人在他们门口前发生口角，说的什么他没有听清，但看到被害人王强踹了刘忠一脚，接着刘忠躲进了自己家，把门关上了，被害人王强也骂骂咧咧地进了自己屋子。”

陆天凯沉吟道：“这么说来，他们争吵的内容就很关键了。如果凶手是这个刘忠，那么他的作案动机可能就隐藏在他们争吵的内容里。只不过，他一个装修工人能跟王强这样的黑社会扯上什么关系？他又能去哪里弄来这么多浓硫酸呢……”

“咚咚咚！”

王队又敲响了310的门，这次他用的力气挺大，但屋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点古怪……不会出事了吧？”陆天凯皱着眉头道。

苏七蹲了下去，在两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对着门缝吸了吸鼻子。

“有血腥味。”

苏七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抬起腿对着门就是一脚。

“等一下……”

“嘭！”

一声巨响，门被应声踹开。王队责怪地看了苏七一眼，刚想说话，眼角扫过屋内的情景，却顿时呆住了。

横躺在地上的僵直尸体令王队和陆天凯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