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其实五少爷只是脾性暴躁一些,喜怒不定了些,本质上五少爷还是好的。”
流火撩开姜媃袖子,往她臂膀上抹药膏。
细直白嫩的臂膀上,好几团的淤青触目惊心,瞧着十分吓人。
流火眼眶红了:“大夫人真是太心狠了,对少夫人下这样的手。”
说完这话,她反应过来,低垂眼眸又小声说:“少夫人见谅,婢子不该胡乱编排主子。”
姜媃摆手,并未将淤青放心上,又没出血过几日就能消散。
她放下袖子,思忖着问:“秦野他……从前也像那样?跟个神经病一样反复无常?”
流火叹息一声,摇头道:“从前的五少爷不是那样的,五少爷是府中年纪最小的少爷,自小就聪慧还过目不忘,两岁识字,三岁会背三字经,四岁就有书院大儒想收他做学生。”
这些,姜媃都知道,并且她还晓得,这些天才的属性并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就消失,历经过世事磨难,成年后的秦野反而更厉害。
“……不愧是有反派光环的男人!”姜媃情不自禁感叹了句。
流火没听懂这话,她继续说:“婢子斗胆,少夫人您不要对五少爷有成见,毕竟五少爷唯今只有您这么一个亲人了。”
这等情感,作为孤儿的姜媃是不太能产生共情,遂问:“秦野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姜媃在秦野身上总觉得有哪里很违和,他对付秦枢的狠辣,想杀尽大房的心不是假的,他是真在恨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个虚岁十一的小少年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会这样,毕竟这个年纪再是天才,其实也是需要三观正直的长辈来引导。
很显然,日后的反派大佬约莫就是在这个时候没人引导长歪了。
流火道:“是三年前,先是二老爷在外被贼人杀了,二夫人郁郁寡欢,没多久就自溺荷塘,跟着是三少爷,忽然一病不起,并越来越虚弱,五少爷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以说,秦家二房简直像是倒了霉运,祸事一件接着一件。
“这和大房有什么关系?秦野为什么恨大房?”姜媃不解。
流火摇头:“婢子不知,大夫人自打二老爷去后,在吃穿用度上对二房稍有苛待,但也还过得去。”
这些前情背景,在里面根本没有,姜媃颇为头疼。
她又想起老夫人顾氏对罗氏的偏颇,都闹腾成那样,人又蠢,竟然还将中馈大权给她。
“那祖母呢?罗氏对二房苛待,她都不管?”姜媃很不解。
流火表情复杂:“少夫人有所不知,大夫人娘家是青州城里有名的富户,她又是家中独女,如今秦家的买卖都要仰仗对方。”
姜媃了然,所以老夫人才心有顾忌,不敢将罗氏得罪死了,只要不危及秦家子嗣的性命,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下手抽罗氏,估计是有史以来最厉色的一回了。
姜媃漫不经心的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火苗肆意,她垂眸看着,素白的小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流火,你说……”她顿了顿,抿了抿嘴角,“秦野他会不会真听我的话?”
她想起秦野朝她扬起的笑脸,干净纯然,朝气蓬勃,眉目还带着孩子才有的微末稚气。
可少年太过反复无常,人前说什么都听她的,人后就让她离他远点。
流火没法回答这问题,只无声地拍了拍姜媃肩。
这天晚上,姜媃要守通宵的灵,她背着人少少用了些白粥腌菜垫肚子。
流火不能和她一起守,勉强捱到戌时末才走。
白天经历那么一场,姜媃此时竟然没心力去害怕了。
她面不改色的往香炉里插上香烛,又烧了一沓纸钱,给棺材底下的油灯挑了挑灯芯。
这盏油灯便是所谓的回魂灯,需得日夜亮着,不然秦昭的魂就找不到路,没法在头七晚上回来。
整个灵堂里没人,姜媃索性直接坐草蒲团上,时不时往火盆里扔一把纸钱,有火光灼烤才不那么冷。
时至后半夜姜媃昏昏欲睡,不知打哪来的野猫在屋顶上此起彼伏的嚎叫起来。
姜媃一个激灵,猛地清醒。
猫叫声声,粗细不一,或远或近的,摄人心魄,叫人毛骨悚然。
姜媃起身,扭头往外一探,隐约瞧见有黑影飞快蹿过。
她搓了搓臂膀,吓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话听闻,野猫跳死人身上,死人就要诈尸的。
姜媃不敢出去看,又担心有野猫溜进来惊扰了秦昭,只得麻着胆子蹭到门边准备关门。
“啪”一只白中泛青的手猛地拍在雕花门板上!
姜媃黑瞳骤然紧缩,心都跳了出来,她条件反射张嘴就尖叫:“啊!”
那手推开门牖,穿着僧鞋的脚跨过门槛,脚下踩踏着斜长的影子。
紧接着是一身玄色长衫,上唇留着短须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中等身形偏清瘦,眉目时常微微蹙着,显出细细的竖纹,整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书生儒雅气。
姜媃长舒了口气,捂着心口,心有余悸的道:“三叔,你吓死我了。”
从原身的记忆里,姜媃认出这人正是秦家三房的秦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