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份 初春料峭 映月湖中的水,更是透骨的冰凉。
姜媃双脚悬空,单手抓着船板边缘 整个人晃荡在寒气森森的湖面上 像飘零无根的落叶。
“三嫂!”秦沁脸色惨白,她不顾形象地趴板子上,双手努力去抓着姜媃的手,企图把她拉上来。
这种危机时刻,姜媃从来不晓得自己还能十分镇定。
她淡淡地看了眼罗韵 喜怒不露于色 只冷静吩咐秦沁:“秦沁 喊人来 这会人多。”
秦沁忙不迭往船上喊:“来人啦,来人啦 我三嫂要掉下去了,快来人!”
姜媃细细感受了下,她还能再撑一小会儿。
“出了何事?”船舷处有人探头出来问。
姜媃没注意是谁,就听那人说:“是繁花楼的美人 快拉她上来。”
紧接着,是俩臂力了得的老妈子赶紧过来 一鼓作气将姜媃拽了上来。
秦沁大口喘气 瘫软在船板上 好半天爬不起来。
姜媃除了手臂有点酸 其他还好,她同那俩老妈子道了谢,一抬头就见慕清瑶踩着奇特韵律的步子过来。
“你怎样了?可是需要大夫?”慕清瑶一脸担忧,那双漂亮的眸子水润润的,叫人不自觉就想亲近。
姜媃顿时像吞了口干涩刺喉的冷馒头,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她实在没想到,会是慕清瑶站出来帮了一把手。
“我没事,谢谢。”谢还是要道的,只是姜媃痛苦的发现,自己没法直视慕清瑶那张脸。
大小眼,塌鼻子,脸上还有麻子……
秦野说的话,像魔音一样在她脑子里回荡。
她哀叹一声,弯腰将秦沁拉起来,头也不抬,直接对慕清瑶摆手:“晚点我让封卿谢你。”
说完,她带着秦沁跑的飞快。
慕清瑶疑惑,美目眨呀眨,问身边婢女:“我脸上可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何她有点怕看我?”
婢女也是不解,多看几眼慕清瑶的脸,不自觉面红耳赤起来:“没有,姑娘今天也很美。”
美的连同性都目色迷离,呼吸急促。
慕清瑶漫不经心转着腰间流苏,见走远的姜媃直奔罗韵而去,她笑道:“我们也去看……热闹。”
姜媃确实直奔罗韵而去,不忘问秦沁:“这个罗韵和罗氏是什么关系?”
秦沁答:“罗氏是罗韵父亲的亲妹妹,罗韵喊她一声姑母。”
姜媃恍然,所以罗氏休了秦桓之后,秦罗两家亲家成仇家,生意场上不对付就罢了。
罗氏归家后,定然是对娘家人说过什么,不然何以这罗韵甫一见面就跟她来阴的?
姜媃没掉下湖去,罗韵虽是遗憾,但这个下马威她还是很满意的。
满意到,即便眼见姜媃冲她来了,她不仅不避其锋芒,反而骄矜地抬头,傲视着姜媃。
姜媃没傻到直接动手,她只是跟在罗韵后头,极为认真地看起往年获胜的美人扇来。
罗韵冷笑一声,只当她有贼心没贼胆,加上身边仆从四五个,走了一路后,便没把姜媃放心上。
姜媃一心两用,她是在认真看美人扇,也更认真地在观察罗韵寻找机会。
湖心水台很大,分两三层高台,稀稀落落的好些美人和画师在观赏美人画。
可这时节,春阳不晒人,加上又在湖心,通常美人都穿的轻薄,没走几步就见冻得瑟瑟发抖的美人。
秦沁也冷,她左右张望,见不远处可以随意取用热水,遂道:“三嫂等等我,我去取两盏热水来。”
姜媃眸光微动,她弯着眉眼开怀地笑了:“多取几杯,要烫一些的。”
秦沁不疑有他,片刻后,就端来两盏。
姜媃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氤氲漫漫,捧着能让人手心都暖和起来。
她垂眸,慢吞吞往前走。
罗韵正在看去年获胜的那柄美人扇,靛蓝的底色上,是素白的美人裙裾,隐约的侧脸,飘顺的长发,整个扇面看上去给人一种飘灵的出尘感。
她看的入迷,正和婢女吩咐说:“回去给我准备一套这种衣裳,素色宽松的,我觉得她这气质很和我,去年获胜了,就证明今……”
她这话还没说完,余光斜刺里,有股力道冲袭过来。
紧接着,是滚烫的热度透过纱衣,粘上大腿肌肤。
“啊!”罗韵当场尖叫。
“呀,不好意思,走路没带眼睛。”
姜媃言笑晏晏地站在罗韵面前,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连周围仆从都没察觉到。
然,一直离姜媃比较近的秦沁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分明刚才,姜媃趁罗韵不注意,脚下左拐右弯,三两下蹿过仆役,出现在罗韵面前,冷静无比的将手上那盏热水泼了上去。
她泼的还很有技巧,一滴不撒,全洒在罗韵裙裾上。
纱质的裙裾一打湿,就死死粘着皮肤,真真痛苦无比。
罗韵浑身颤抖,气疯了口不择言:“给我打死她!”
眼见跟随的仆从就要扑过来,姜媃凑到罗韵面前,一巴掌推开婢女,飞快地拽住对方头发。
“谁敢动?”她娇喝了声,杏眼冰冷。
罗韵仆从瞬间不敢动了,大家面面相觑,硬是不敢上前。
姜媃太有干架的经验了,她若是去抓罗韵手腕或者其他部分,罗韵比她高,力气比她大,反手就能翻盘。
但她死死拽住她头发,罗韵又怒又急,头皮还疼的慌,既想护着头发,又不敢反抗,不然姜媃稍稍一用力,能把头皮给她扯下来。
姜媃就那么扯着罗韵头发,像牵着条嘴欠的小母狗,笑眯眯的往水台子边缘去。
“姜媃,你到底想怎么样?”罗韵气急败坏,“我告诉你,我要少一根头发,罗家不会放过你的!”
姜媃嗤笑一声,用了一丁点力,捻起一根长长的乱发晃给罗韵看:“看,你已经少一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