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小姑娘的尸体安置好后,四个人回到避雨棚喝水,洄河上游的小国派人来帮忙了,所以清淤和拓宽河道等杂事,便无需再让昆仑弟子来做。
所以大约过三四天后,等各家将尸体认领火葬了,他们便可回程。
然而正当弟子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棚下休息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雷声。
杳杳直觉不对,立刻放下茶杯,走到棚子边缘,只见天空中黑云接连翻滚,转瞬间,一场超乎寻常的大雨瓢泼着隆隆而下,令人猝不及防。
“怪事。”她皱起眉头,伸出手。
雨滴不由分说地密集砸下来,竟十分有力量。
绝非寻常雨水可以达到。
“杳杳,”傅灵佼走过来,有些害怕地拽了拽杳杳的衣角:“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我原以为天要晴了呢。”
“不知道,真古怪。”杳杳扭头看他们昆仑弟子搭建的临时住所,磅礴的雨水落在草棚上,几乎将它压塌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到惊呼声,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飞鸟落在地上。
它竟被雨水砸了下来。
“不好,第二场雨来了,”杳杳道,“大师兄,附近有没有更高的地方?”
江啼一怔:“怎么,这里不够吗?”
杳杳摇头:“怕是不够。”
林星垂四面看了一圈:“西面的山洞可以御剑过去,只是”
他犹豫着看向雨棚之外,此时雨越来越大,天色已经下得白茫茫一片,雨滴落下时几乎要砸穿了棚顶,敲击声大得叫人靠喊才能交流。
“我怀疑一部分人无法穿过雨幕。”
杳杳立刻明白了。
那些穿梭于空中的飞鸟都因为雨势而纷纷落下,有的甚至被直接砸死了,可想而知这雨有多大。
他们并非所有弟子都擅长御剑,如果整体迁移,势必会有引发危险的可能。
“怎么办呀,”傅灵佼有些紧张地向杳杳身边凑了凑,“我们要去吗?”
“我的避雨诀保护你们仨人不成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走,”杳杳回答道,“只是其他人,我也不能不管。”
百草峰弟子来了几个年龄较大的,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更不要提那些其他峰的小弟子。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
杳杳思考了片刻,当机立断,找了个放药桶的桌子,干脆站上去。
“听我说!”她大声道,却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模糊而飘摇,“能使用避雨诀并带人御剑的弟子,立刻去西面的山洞躲雨。这场大雨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必须走,如果沿途见到那些来清淤的工人,记得带他们一起!”
林星垂道:“我可以带灵佼,大师兄自己。”
江啼点点头:“我还可以去寻找工人。”
几个百草峰弟因为三七的原因和杳杳交好,他们几乎没多考虑,立刻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好,我们也能带人。”
但那叫修齐的弟子却有些不忿:“为什么要听你的?”
杳杳看他一眼,没搭理,继续说:“半柱香内,我们要所有人都撤走。”
“为什么啊,”修齐继续问,“在这里等雨停不可以吗?为什么你说走就要走,你听谁说这雨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了?我看在原地待命才最安全。”
杳杳皱了皱眉:“那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仿佛为了证明她所说无误一般,竟有一位邻国派来的工人从远处遥遥跑来,他浑身湿透了,先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随后几乎走不动了,竟然伏在了地上。
“救救我”
“我去救人!”江啼立刻催气念诀,御剑疾驰,将对方带了回来。
这工人衣服破裂,皮肤上满是伤痕,正朝外渗着血,竟都是雨水浇出来的,看起来颇为可怖。
这细小的雨,竟然也成了能够杀人的利器。
“还有、还有三十多人,都被困在河道里,”工人气若游丝地说,“救命,救救我们……”
杳杳点点头看了修齐一眼:“现在你明白了吗?”
“什么?这是、这是下雨造成的?”修齐被这眼前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讷讷道:“明、明白了。”
解决了这不听话的弟子,随后便有条不紊起来,那些擅长御剑用诀的弟子将不善此道的同门带入西面的山洞中,而后随杳杳等人,一同救助那些困于大雨的普通人。
雨仍在不断下着,天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正当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撤离,只有十几个弟子仍留在这随时可能垮塌的雨棚下时,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声响仿若奔雷一般,滚滚而来
紧接着,平原上竟冉冉升起一条雪白的细线。
“洪水来了”杳杳道,她不敢耽误,立刻念诀御剑,还不忘瞪旁边的修齐一眼,“二次溃坝了,借你吉言!”
修齐被她一喝,吓得一颤:“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别废话了,赶紧御剑!”
弟子们全部升至半空中,俯视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水。
周遭村民几乎已经尽数撤走,再来一次与上次同一量级的,多半不会造成多大危害,无非是再铺满这一次田原罢了。
等洪峰一过,他们便可以引洪水去那些已经修建好的河道。
但就在这时,杳杳忽然愣了一瞬,察觉出这条白线有些怪异,她随后和林星垂对视一眼,二人齐声大喊:“不好”
这水较上次来说只多不少,而且漫起的浪,已经达到了西面山洞的高度!
也就是说,纵使那些普通人躲在了高处,也并不是全无危险的,倘若洪水全部灌入洞中,那些人的生还可能就更小了。
杳杳想了想,忽然咬牙,狠狠道:“师兄,你带着其他人能御剑则御剑,我去下面看看!”
林星垂大惊,想要阻止她,却抓了个空:“杳杳!别去!”
但杳杳却没听对方的话,她驱使着绡寒带自己猛地从空中俯冲而下,而后从袖中拈出分水诀,朝着那几乎遮蔽天日的巨大洪潮,不躲不闪地直直迎了上去!
“给我退!”她叱道,符箓瞬间被无名火燃着。
漫天的洪水中,少女的身形像是狂风中的纸鸢,单薄而飘摇。
分水诀的确将洪水抵住了一瞬,但下一秒,杳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向她袭来,她被撞得狠狠一顿,险些从绡寒上跌下去。
她运转的修为并非无穷无尽,即便有符箓在手,也并不能将洪水完全遏制。
下一刻,那几乎无垠的大水便继续咆哮着,向着一切淹没而去!
“可恶!”她调转剑身,咬牙切齿,几乎要纵身跃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御剑飞来
杳杳一怔,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剑身薄而纤长、通体银色。
剑上人着昆仑广袖常服,随意束发,脸上扣有半片暗纹面具。
“小师叔!”
杳杳喊他,神色中流露出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惊喜。
对方也遥遥对她露出一个笑,紧接着,他停在犹如千军万马般的洪水之前,翻身抽剑,剑式起
这一剑斩云断月,锋芒破洪。
剑光劈开了浮沉的雾霭,更劈开了去而复返的大水。
白虹贯日,炽亮如刃!
剑气在平原上犹如飓风鼓荡,更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势,蔓延得无穷无尽。
洪水被逼得齐齐一停,而后避浪分水,竟沿着清除好的河道四散而去!
它们如何来,便如何去。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连雨都倏然停止
杳杳不知道对方这一剑中的剑气究竟覆盖了多远,只知他们御剑于空,都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震,退了丈余远。
等他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时,大水已然四散分开,向着周遭流淌。
风疏痕以一式退水,而后收剑回鞘。
他回过身,神色淡然:“杳杳,可以下来了。”
杳杳几乎是立刻跳下绡寒去,干脆利落地扑到风疏痕身上。
“小师叔!你真的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