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夜话(2 / 2)寻心求道首页

听着这位尧先生的话,赵启和余墨的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人知道的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识天机,便能观气数,殿下与大人不必多疑。”似乎是看出了二人心中的疑虑,李尧向其解释道。

“余大人正气坦荡,浩然之气浑然一体,圣人气数盘旋于顶,这世间儒学之士本就不多,能有如此造诣的更是少之又少,料想也只有五百年前威震寰宇的墨圣了。”

听完李尧的叙述,再加上白日此人的种种异象,赵启暂时也放下心中疑虑,也不言语,只是转头淡淡的笑着,与李尧一同注视着眼前的这位世间大能。

看着二人的举动,余墨内心苦笑,原以为这世间除了那些深藏京都的老家伙,怕是没几个人在知道自己了,不曾想今日竟被如数家珍。

“余墨实在惭愧,如何能当得了圣人二字,”

说完此话,余墨转身看向夜空,无数的繁星高挂其中,在太阴的光晕下,闪烁着光芒,这其中有不少是儒家先圣所化,而当年作为儒家领袖的自己,却丢失了儒学的传承,苟活至今。

大魏境内,百家争鸣,道统流派无数,时至今日,也没有哪个道统能一家独大,这也是几代帝君的权术,但五百年前,儒家可谓是百教之首,只因一场变故,如今仅有几支旁系残存。余墨退居祁门这几百年来,虽已逐渐看淡,心境也愈发超然,但唯有此事,每每提及,还是不免心中一痛。

微凉的晚风吹动着余墨的发须,岁月将他原本挺拔的身躯压下。

“原来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吗。”

看着眼前的这位横跨一个时代的老者,赵启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的痕迹都被抹灭,就连先生的学说都未有留存。”他对儒家学说有很大的兴趣,但奈何这天下的儒学就好像都被剥离销毁了一样,仅存的几支也只是半知半解,而赵启又自幼聪敏,已经走在那些人的前方了,他很迫切的寻求更远的道路。

余墨望着眼前的这位好像是自己隔了一个时代的学生,并未开口,而是将目光驻留在李尧身上。

“尧先生能算出来,五百年前的过往吗?”语气中带有几分自嘲,不知是希望李尧能知晓还是不希望。

“五百年前的余大人和今日的余大人截然不同,恕在下学识疏浅。”李尧摆了摆头,表示自己并不能透过时光长河得知五百年前的辛密。

“如此么。“对于李尧的回答,余墨半信半疑,但也无从追究。只见他踱步在这小亭之中,身上的气势愈发高涨。

“当年,先帝在位之时,施政以仁,国力昌盛,大魏天下国泰民安,武不可犯禁,修士需遵规守纪,妖族蛮族海中族类与人族的关系也并不紧张,边塞也无需如此重兵把守。”圣人的威力一览无余,随着余墨的诉说,此时三人好像置身于那个时代,同样的天骄并出,同样的万族存世,但缺少了许多的争锋和杀戮,百姓安逸的在家中织桑务农,行商贩卖。看着眼前这个四海升平的时代,赵启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这与他的理想、抱负何其相似。

“但这并不符合那些延续万年、甚至更加久远的世家愿景,也让一些上古道统不满,在他们眼中,这样的世间将他们牢牢束缚,他们无法从中摄取利益。”余墨的语速越来越快。

“朝廷之中,也各有分歧,但好在当时的陛下正鼎盛之时,可随着时间流逝,陛下老了,那些老臣也慢慢离世,新兴的武勋贵族愈发不满,除了儒家,整个天下都仿佛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说到此处,余墨顿住了,但赵启能想到,那位一直被视为昏君的先皇在那个年代是如何的步履蹒跚,明明在自己的手中,大魏天下四海升平,一片繁荣。他不禁有些害怕,难道他所期冀的天下是错误的么。

但一双手突然从后方放置在他的肩上,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是他的心境安定,赵启摆了摆头,抛弃那遐想,怎可如此简单便怀疑起自己所走的路。

不是时代与我对立,而是我与在浪潮上的人对立。

看着赵启恢复神态,余墨欣慰不矣,他也曾一度质疑过是不是路错了,对于一个当世圣人来说这极为恐怖,这也致使他的境界掉落,若不是到了祁门见证了这数百年的兵戈相交,性命如草芥,可能至今还活在疑惑之中。

上位者难知下民之苦,上位者决断下民苦乐。

“所以,大魏先皇是如何决断的?”李尧听的饶有兴致,示意余墨继续。

“先皇并不是优柔之人,相反他雄才大略,只是怜民生艰苦,所以他不断扶持一些理念一致的世家道统,试图以最安稳的方式压住那些声音,但终究是大海淘沙,直至五百年前,西漠传闻有金龙腾空,龙鸣三万里,乃帝星降世。”

听闻此言,赵启心中犹如平地起惊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余墨。

“哦?”李尧却一反常态,好像是听书听到了最激烈之处。“世间竟有两条真龙,所以天下都在说先皇失位?”

听到李尧的猜测,余墨并不惊讶,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位尧先生是知晓此事的。

“不错,一时间,乌云笼罩在整个大魏上空,传闻愈发激烈,那些隐忍了数百年的世家道统都跳出来了,金龙现世不到一个月,西漠边关十二封急报入京,二十二岁的大魏天骄三皇子赵雍以清君侧之名,起兵!”

赵...雍...

随着这个名号被说出,祁门上空神光隐现,小亭内的赵启余墨二人头顶仿佛有神明注视。

“你说什么!”随着五百年前的隐秘被一角一角揭开,赵启通红的双眼凝视着眼前这位自己尊敬的先圣。

“且听我说完,殿下。”余墨无视了赵启的问题接着说道。“只是天下都小看了先皇,即使他已经步入晚年,实力愈发下降,但他仍是天下共主,三皇子能一路不可阻挡的冲到京都城下,也是先皇的授意,他要看看从西漠到京都的四州一十八郡有多少人不满,他要知道这座他镇压了数百年的京都有多少宵小之辈会在此刻跳出,他要看看这看似歌舞升平的天下是不是真如同这些人口中所说的摇摇欲坠。他不想看到在大魏域内自己的子民自相残杀,先皇自信,若事实不是如此,他都能力挽狂澜,将结局改写。”

余墨的声音不断拔高,今夜之谈埋藏着他五百年的疑问,五百年的悲愤。

“但陛下没想到的是,在数不尽的世家道统强压下,万民的声音沉寂了,陛下也沉寂了,他看着城下自己最骄傲的儿子,陛下没有阻拦他们入城,任由他们一路冲到启明殿前,让三皇子独自进去,在之后三皇子出来了,披着龙袍,再不见陛下的身形,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不断欢呼,他们肆意狂笑。也就是这一刻,儒家被革除了,大魏与万族的战争开始了,帝国的疆域不断扩大,大魏世家道统的力量不断强大,唯有大魏子民脊背越发弯曲。”

赵启陷入了沉默,今夜的听闻使他迷茫。李尧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二人,思绪却早已神游天外。

“当年,我是在哪看着来的?”

原来它丢失了仁道,难怪岁月如此无情,世间不可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