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峰城皇城内,和清宫里现任国主周衮正面朝着梨木卓,半倚在在靠椅之上,桌前三个服饰各异的人。杨捷星穿着红色百灵补服、头戴双翅金丝玉兰圆顶乌纱帽,脚踩一双翘首登云靴。谢缊英穿着藏蓝水犀补服、头戴两翼金丝螭龙四棱乌纱帽,脚踩一双平头皮皂靴。还有一个手持拂尘、穿的是紫金两仪大法袍,正是湛寂宫方丈虚尘子。
杨捷星说:“回禀陛下,湛寂宫方丈虚尘子大师已请到。”
周衮仔细打量了一下虚尘子,说:“久闻大师高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真不愧是我国内道宗之执牛耳者。现今天下纷争繁繁,百姓怨声载道如惩世之惊雷,令寡人颇感不安。日下我已下诏请你道宗和佛门出世救困,大师以为如何?”
虚尘子说:“回吾皇,而今百姓凋敝,出世救人自是我道门之宗旨。陛下前日所下之诏,诚可谓英明决断,只是国家纷乱非只出世救人可解,喜之以极乐、惧之以神鬼,如此劝人,终不过是彼岸之幻境,可安一时不可安一世。贫道在道观常与上山的居士闲谈,国内百姓饥而无食,劳而无获,故流民众多,山匪草寇遍生于国中。民众既需缴赋税、又要抵御强盗,还要谨防天灾,早已疲乏不堪。三清殿前常有减赋税、盼丰收的祈祷。若能减负轻税轻赋,何愁百姓不安居乐业,还请陛下三思。”
周衮说:“虚尘子大师心怀慈悲、体恤万民,善心仁义感寡人至深。只是你且尽好方外之职,国中政事尚无迷津,不需大师指点。”
听完周衮的话,虚尘子已知其所谓救世之策,不过是彼岸之仙草,华而不实,内心暗叹一声“我亦无计矣。”周衮继续暗示着自己此番下诏的深意,低头称是,也不再言语。
周衮说:“大师回去,还请多多宣扬慈孝之人伦。云楼阁里有《太清元道真经》一部,听闻是你道门经典,在那阁中也是宝珠蒙尘,大师可去抄录下来,以为讲法之用。其中大道今时今日恰好传习之,不需名山福地,市井敝庐之内也可直指长生,大师可要用好,莫使大道旁落。”
虚尘子亦久闻《太清元道真经》之大名,乃从陶弘景通君出,是本源大道之真经,只是听说百年前就已失传,未曾想竟被藏在这皇宫之内,且听皇帝的意思,似乎这本经文,比之古来多少经文更有不同,要自己广为传播。虚尘子应道:“谨遵吾皇之命。”
周衮看虚尘子领了旨,对杨捷星挥了下手,杨捷星便带着虚尘子退出殿内。周衮说:“谢爱卿,各地匪寇作乱都摸清动向没有?”
谢缊英说:“回陛下,都是些小打小闹,现在马上入冬,各地上奏,贼寇秋收抢粮之后,多固守不出,活动很少,无法剿灭,再则多地粮草不足,无法维系城中所养府兵作战之需。还请陛下放心,开春之后,自有那云游的道士和尚出手剿灭那些贼寇,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周衮说:“如此也好。早点布局,不仅要扫除匪寇,还要坚决防止农民起义,若有起义,迅速镇压。开春之后,做好对那些江湖人士的监控,尽量拉拢一些人围绕在我们的周围,借这些江湖人之手好好涤荡一番,不安分的人开始冒头了。好了,你也下去吧。”
谢缊英领了命,也出宫去,自不在话下。
话说这边,杨捷星带了虚尘子出来,往云楼阁去。杨捷星说:“听大师现在殿中之言,对国中之事似乎有所了解,愿闻高见。”虚尘子摇头:“言之无用,不言也罢。”
“怎谓无用?在下官职虽小,却可时时进谏,若大师所言确实,又有治国之良策,由在下代为转达,圣上或可采纳。”杨捷星继续追问。
虚尘子看杨捷星诚心询问,先问了杨捷星一个问题:“杨拾遗认为如今之弊,只是民无迁徙、通商、言论、宗教之自由吗?”杨捷星说:“自十六年前上任国主遇刺,公布禁令,民间怨声渐起,当今圣上自去年登基始便决心改革除弊,于是广开门路、虚心纳谏,解除禁令不过是第一步棋,但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民无自由则比之冢中之枯骨而无异,让你道宗下山救世,不过是为了让百姓重拾精神之追求。”
虚尘子说:“拾遗在这皇宫之中京城之内,步行不过一日,纵马不过屈指而已,如何识得墙外鲲鹏之大,所居无袭扰、所食能果腹,如此才有自由之追求。若言使民除去尘世之烦,只是忍困受饥便可成仙,去往那九霄云外离恨天极乐界,贫道修道五十余载,亦未尝神游一次。只给人彼岸之花,不给人以缸中之米,则怨声难止。只解除禁令却不轻徭薄赋,则流民不息,草寇愈甚。”
杨捷星听到虚尘子这一番见解,如当头棒喝,久久出神不能平复。“大师虽处世外,却洞察世事,真乃当世高人,在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