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让波宾马留一条木船供他们使用,他们要把受伤的同伴赶紧送到可以做手术的地方去。至于钟小军木屋外那个重伤的队员,赶来的小队卫生兵检查后对着安德森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他的后脑中了弹片,已经是脑死亡状态,目前只是在进行无意识呼吸而已。
安德森让卫生兵给重伤者一个痛快,然后取下四具尸体上的武器装具后就地掩埋。
钟小军他们的小木船,距离伊里威拉岛已经超过1000米,离着岛上那棵大树则超过1300米,雇佣兵狙击手枪上的热瞄镜已经看不见他们。
而岛上已经没有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听不到任何动静。钟小军阿娅阿卡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阿娅将挂桨机的速度降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
当波宾马用弯刀割下老爷子头颅的时候,阿卡似乎有了某种感应,一种很玄奥,现代人没法理解的心灵感应。她站起来转身看着伊里威拉岛那棵大树的方向。
玛塔西拉族人没有报刊杂志,没有广播电视以及网络和手机。他们的信息媒介是大自然,有风声雨声,有云朵和大海,有各种动物和植物。
他们能感受现代人感受不到的大自然传递出的信息,感受到现代人不会发现的动植物情绪。
阿娅也有这种心灵感应,她放下挂桨机的操纵杆站了起来,也转身看向大树的方向。
钟小军心里有不祥的感觉,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他此时一阵心悸,突然觉得有非常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时候阿卡突然像小孩子情绪爆发那样,屁股后撅,头往前伸而双手伸向背后,大声发出了狼一般的嗥叫!
好像月夜孤狼对着天空嚎叫,又像山林里面的虎啸,却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极度的哀伤。
阿娅也发出了同样野兽般的嗥叫,如野狼似猛虎。
钟小军此时泪流满面,他对着大树方向大声嘶吼-“啊!---啊!.....”
三人的声音似乎直达天际,沿着黑暗中的海平线扩散似乎没有尽头。
钟小军停止了嘶吼,小木船停了,随着海浪在轻轻摇摆。他看着黑暗中的伊里威拉岛,以及冒出来的火光,他知道是海盗和雇佣兵点燃了他们的房子。
钟小军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告诉自己:誓报此仇,不死不休!
海盗和雇佣兵们都从小路往码头那里走,他们还不知道刚才波宾马所做的一切,会给他们所有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雇佣兵中年龄最大的黑老头瑟夫瑞来自刚果金,他在总面积178万平方公里的世界第二大雨林-刚果雨林生活了将近五十年。
他的斯瓦希里语名字瑟夫瑞意思是“苦难”(Suffering)。这个名字也符合他的形象,五十多岁脸上已经刻满深深的皱纹,总是愁容满面。
瑟夫瑞在刚果雨林里面打了近四十年的仗,11岁就用AK47杀死过人,加入安德森这个雇佣兵小队后,他拒绝换上M4卡宾枪,而是用一支AKMS折叠托突击步枪。
安德森他们这一年来,在东南亚丛林作战全靠瑟夫瑞。这次要不是安排金民浩当尖兵,原本该是他和大个子巴特这个双人尖兵小组打头阵的。
瑟夫瑞搀扶着一个受伤的同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声音,而其他人丝毫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瑟夫瑞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老雄狮进入永眠,但年轻的新狮王就此诞生。他会向刚才在场和与之相关的所有人进行最残酷无情的报复。”
“看来我该退出了,用手上的卖命钱回刚果买个小农场过日子,能活几年算几年吧。”
身旁那个受伤的雇佣兵说:“老瑟夫瑞,你搞错了吧?逃走的是三个女人,哪有什么年轻的新狮王。”
瑟夫瑞没再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木船上,阿娅阿卡还在声嘶力竭嗥叫,而钟小军停了下来,他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但是他拼命咬住不肯再发出声音。
沉默,有时是最大的悲伤。
沉默,有时也是最大的声音。
海盗的三条木船,波宾马将其中一条留给了雇佣兵,一条安排送受伤和死去海盗的尸体回马提姆岛。而波宾马亲自带着十几个海盗去抓逃跑的三个女人。
不过等波宾马他们出发的时候,钟小军他们的木船已经离开伊里威拉岛3公里远了。而海盗木船还要绕过伊里威拉岛才能追上,最大航速又要低5节,也就是每小时要慢9公里多。
而钟小军他们在往西南方向驶出5公里后,选择绕了一个360度的大弯,往东北方向的拉贾林加岛驶去。而波宾马判断三个女人很可能会逃回她们的老家塔提巴岛,所以继续往西南直追而去。
小木船上,钟小军打开老爷子的那个小袋子,里面果然有一套衣服,是老爷子那套81式大五叶双面迷彩服。还有两部手机和两张银行卡以及老爷子和王奶奶的护照这些零碎物品。
钟小军看着这些东西默默出神,过了一会后,他先解下身上的战术背心,然后脱掉外衣外裤,开始穿那套迷彩服。他与老爷子的身材相仿,所以这套迷彩服穿在身上很合身。
伊里威拉岛与拉贾林加岛之间距离只有八公里左右,小木船离拉贾林加岛越来越近。
这时候,拉贾林加岛码头那里的灯光远远地映照在小木船上,钟小军已经穿好迷彩服,又把战术背心套上。然后,他从颈后衣领那里扯出风帽罩在头上,又从风帽里面拉下了迷彩面罩蒙在脸上。
阿娅和阿卡并排坐在船尾,背靠着那块钢板看着钟小军的一举一动。
似乎是一种错觉,当钟小军戴上风帽,拉下迷彩面罩遮住脸庞的时候,姐妹俩感觉钟小军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