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不虹听了半晌也不发一言,只笑着重复“穿衣是官脱衣是贼”,随后问道:“皇上既然没有明令禁海,你们大可在当地组织开海即可,只要缴纳了足够的渔税想来官府也不会为难你们,江南大户豪商云集,你们更不应该怕什么朝中无人。既然如此,找到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人干什么?”
淳于不虹已经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张启远便不敢再绕圈子,缓声回复:“不敢欺瞒世子,草民在来之前确实已经联系了江南吴家还有杭州张家共集赀财四万万,可我们身份低贱只得钱财却不得大船,我听闻世子早些年就买了济州船坊,想和世子您订上八艘开泰船。”
“开泰船船身十丈有二高八丈三,齐备的开泰船还有左右八个鸟砼(假字),张启远啊张启远你们这可不是渔船啊。”淳于不虹话中带笑,不过面色却冷了下来。
这下不光张启远,连带伍元和达鲁还有旁边那个一直不吭一声的汉子也跪了下来。本来张启远应该辩驳一番,不知为何却一声不吭,伍元和达鲁在一旁只能陪着冷汗直流,厅内只听到淳于不虹轻轻叩桌的声音。半晌,他说到:“开泰船给你4个,另配云帆船4个,开泰船和云帆各给配4只茅统,那是我命军中常务改良过的,比之鸟砼可连击可瞬发,总价值不比四万万少,不过你只需给二万万即可,剩下的算我入股。在圣上重开海禁之前,你们每次出海所得都要分我三分纯利,你可愿意?”不待张启远拜谢,那一声不吭的汉子,朗声回复:“多谢世子大恩,只是以后是否重开海禁尚不可知,船出海预计六月方可回转,也就是一年方的出海两次,所得多少也没个定数,世子愿意如此相帮,草民吴洋愿出三万万船资,以后出海所得分三分五的纯利。”那张启远听闻也不吭声,只拜谢,显然也是认同了这黑脸汉子的说辞,此番柳暗花明只让他心中对这位未来的成定王更加的畏惧,最后一丝因此人不足弱冠而产生的轻视也彻底抛去。
“吴洋?你是江南泰州吴家的什么人?”
“回禀世子,草民吴洋正是泰州吴金海之子,家排行三。”吴洋此刻直视着淳于不虹,眼光清正不躲不闪,面庞黝黑手掌粗糙,显然不是在大富之家中养尊处优的那种公子哥。淳于不虹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弯起了弧度,很是欣赏他的坦然。于是便招呼道:“都起来吧,既然以后我们还要合作,无需这般卑躬屈膝,既然是合作关系,自然是平等一些好。你们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安排人前去济州船坞吧,我会安排人去通知跟进,开泰船设计繁复按之前的经验大概一艘就需耗时4个月有余,不过之前我便存了2艘在船坞,云帆船稍微简单些也要3个月,此刻船坞存了3艘。你们需一次性交付三万万船资,将船全部开走,茅统我明日回府便命人安排下去,此去济州快马一周即可护送到。按照之前所说,你们可先用两艘开泰三艘云帆此去试试水,六个月回转过来,剩下的应已送去泉州港。至于其他水手招募训练,如果你们放心,皆可交由船坞那边的苏士杰,他是我墨翎军前镇抚,因事被退,帮我操持船坞多年,而且很熟悉茅统的操作,应该能帮的上你们。”
那张启远和吴洋没想到马上就有现成的船,心中大喜过望,原本想着最快也要明年开春才能出海的,现在准备妥当怕不是五月即可开拔。至于让苏士杰安排招募水手培训茅统就更不是事儿了,能和未来的成定王有生意上的往来固然令人欣喜,但是若成定王不仅不贪多利还又把生意放在心上,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至少以后若是有何差池,想来他不会立马抽身说不得还要出手搅动牌局也未可知也。想到这里,两人更是连声表示既然大事已成,他们明日即会回转泉州,合同文书会直接去济州船坞那边签订。淳于不虹此刻笑容更大,这二人不愧是聪慧至极,合同只与济州船坞签,他淳于不虹表面上便置身事外,一来方便拿这次的船出海试试水,二来便于观察朝中牛鬼蛇神甚至是皇上的反应。毕竟法不禁止皆可为和法不禁止皆可胡作非为是两码事,当然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反应,预示着一段时间内淳于不虹是不是要着手推动解除海禁,当然这些只是后话。
事情也谈完了,这三人也不好多逗留,更何况张启远和吴洋当下恨不得腋下生翅立马飞回泉州开始准备,当下便要拜别,淳于不虹自是不留他们,点头示意京元送三人出去。只是走到门口,淳于不虹突然开口道:“你们安排人送到我手上的陇客我甚是喜欢,只是它如此聪慧怕不是还认识回家的路吧?”那张启远当即转身就要跪下,口中不断说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之类的说辞。看着淳于不虹笑得开怀,京元深知世子得秉性,也不待张启远跪瓷实,就搀起他领着三人出门去了。及此,吴洋一直沉稳得表情也有些龟裂,不由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看到三人出门,片刻,淳于不虹收了面上的笑容,回转视线望着厅下一直站着不动的达鲁。达鲁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半点喜悦也无,此事他本不该插手的。昨天在河边看到这二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必然也曾找过沈二,想到此,他心中涌上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