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我是被侍从们的动静吵醒的。窗棂上透出了蒙蒙的光,已经天亮了。
正要起身,一件裘袍从身上落了下来。
 p; 我讶然,将裘袍拿起来看,是秦王的。
想到昨夜我梦得迷迷糊糊之计,确曾感觉到有人动我,想来是哪位侍从给我披上的。
秦王仍在睡,一个侍从摸了摸他的额头,神色欣喜,轻声对我说:“殿下仍未发烧。”
我知道他的病情算是稳下来了,心稍稍落了地。
想到方才的梦境,心底不禁一阵失落。
公子还在扬州,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到他……
“姊姊辛苦了。”出门透气的时候,冯旦顶着两个熬得发青的眼圈,感激地对我说,“姊姊去偏殿歇息去吧,此处交与我等便是,若有甚事再去找姊姊!”
他这般热情,我着实不好推拒,于是顺从地答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偏殿而去。
燕王想来是个讲情调的人,这偏殿一看就是给哪个宠姬准备的,绫罗细软,铜镜妆匣,一样不缺。靠墙有一排衣柜,只见里面还摆满了各色衣物,从里到外,从薄到厚,花色或素雅或艳丽,四季齐备,应有尽有。
我翻了翻,可惜没有男装。
这些对我而言无所谓,不过那绣榻倒是十分舒服。
我脱了外袍,躺下盖上褥子,沾枕即眠。
连日来的舟船劳顿,加上昨日守了秦王一整个昼夜,我已十分疲惫。冯旦没有来找过我,故而这一觉,我睡得很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我躺在榻上,过一会才想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待我穿戴齐整,走回秦王寝宫的时候,只见他已经醒了,半卧在榻上,披着裘袍靠着隐枕,手里拿着一本书。
听得动静,他转过头来。
我行了礼,道:“殿下觉得如何?”
他说:“好些了。”
我上前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给他把脉。
没有烧热,脉象也平稳了许多。
我偷眼瞥了瞥他手上的书,定海伏魔录……
我向侍从询问了他今日的病况,答曰咳嗽已不似昨日严重。将近午时的时候,他曾发热,但并不太烫,服药又睡一觉之后,退了下去。
这确是好转之象。
我说:“既然发热,怎不去唤我?”
“是孤不让他们去。”侍从还未回答,秦王淡淡道,“这般小烧乃是常见,不必劳师动众。”
我:“……”
所以我讨厌给这样的贵人治病,都到了保命的时候还颐指气使。
哪里像公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阳奉阴违。
“殿下既千里迢迢将我找来治病,便该万事都听我的。”我认真道,“日后切不可再这般自行决定,以免贻误病情。”
秦王也不知听进去不曾,翻一页书,“嗯”一声,却抬眼瞥我一眼:“昨夜,孤这性命甚是危险么?”
我如实道:“昨夜之前,殿下皆算得命悬一线。”
“之后呢?”
“也难说,须得看殿下造化。”
秦王看着我,目光中颇有些意味:“云霓生,昨夜若孤万一不曾挺过来,你会即刻逃么?”
我:“……”
我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心想这老狐狸,都病得剩一口气了还不忘算计别人……
“殿下哪里话,”我笑笑,敷衍道,“我既受殿下重托,自不会让殿下陷于绝境,且这不是挺过来了?”说罢,我不由他插嘴,转开话头,“还有一事。殿下眼下当以养病为主,最忌耗损精力。那些文书之类的,还请殿下收起来,待病愈后再阅。”
秦王道:“孤乃辽东之主,谢长史等总有难以决断之事,须呈与孤知晓。”
我说:“那定海伏魔录呢?”
秦王眉梢微抬,看了看手上的书。
片刻,他的唇角忽而弯起一抹微笑。
“孤倒有个主意。”他不紧不慢道,“你除了每日为孤开药诊脉,反正无事,不如就在孤这病榻前为孤念念这些奏报和书籍,如何?”
我着实没想到他会生出这样的念头,道:“殿下这些奏报皆为机密,莫不怕我这外人泄露出去?”
“元初与孤已结盟,如今孤的性命也在你手上,何言外人。”秦王仍一副平静之态,“你既专程来为孤治病,自当在孤榻前长守。唯有如此,你可看护,孤亦不会误事,乃两全其美。”
我噎了一下,正待再反驳,秦王将手中的书递给我,拉上被褥,靠在隐枕上闭目养神:“四十六页,龙王使蚌精捉拿太子,念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