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三秋已是磕得灰头土脸，李卯又逗他道：“齐家汉子，你既是跪俺，怎地不跪俺家二郎？”

齐三秋抬头，看着李卯道：“山神爷爷，小人跪谁都可以，只是别再让小人吃人了！”

说罢，齐三秋朝周茫、秦步云和孙房平磕头。

孙房平将哆哆嗦嗦的齐三秋扶了起来，问道：“齐三秋，你还认得我不？”

齐三秋看了看孙房平，又望了望秦步云，恍惚答道：“孙班头，小人过去几年受了你与秦班头的许多照顾，怎地不认识？”

秦步云怒道：“既是认识，那我二人前几日也曾来家中寻你，你却连日躲藏，又是怎个意思？今日当着巡检周大人，你将雁荡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来，不然你便将脑袋借老秦耍上几天。”

齐三秋一脸惧色，慌忙道：“小人不敢，小人这就与各位官爷说来。”

…………

齐老汉原有四个儿子，伯仲叔季，分别是齐大春，齐二夏，齐三秋和齐四冬。

小儿子齐四冬八岁那年，遭了一场寒热病，抓几副药皆是不济事，最后折掉了。

齐家便只剩下了三个儿子。

又到征兵那年，齐家三个儿子都过了二十岁，再算上齐太公和齐老汉，共是五个够格送到前线的男丁。

征兵的武官是从州府里下来的，脾气虽大，却还算讲理。

依照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条例，武官只带走了齐大春和齐二夏，倒没向齐家多要一个人。

那武官骑着高头大马，临走前扔下一句：“本官还是给你家留一个儿子，拿去养老送终罢。”

齐老汉一顿磕头道谢。

如此一算，齐家只剩下了齐三秋这么一个儿子。

齐三秋长到二十三岁时，齐老汉费了些银两，托人给他寻了个婆娘，姓张。

张氏虽粗苯，却是能生孩子的，嫁入齐家六年，她肚子鼓了又瘪，瘪了又鼓，一口气生了三男二女，共是五个孩子。

齐家便又人丁兴旺起来，当然也添了不少衣食住行上的负担。

为一家老小的口粮，齐三秋不得不想尽办法刨食。

于是，齐三秋农忙时在地里侍弄庄稼，农闲时便上山猎些小物，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混个稀饱。

稀饱是甚么意思？便是将饭煮得稀些，喝下去虽是不耐饿，却能得一时的肚儿圆。

也是因此，年近三旬的齐三秋其实一大半时间是农户，一小半时间又是猎户。

但比起田土里的活计，齐三秋更爱打猎，一是图个自在好耍，二是所得之物全归己有，不用向官府缴税。

当然了，齐三秋都是悄悄上山打猎，若让官府知道了，不仅要受到处罚，更要被征收打猎的税款，也就是所谓的山泽之赋。

六年前的一日黄昏，齐三秋在附近小山上寻了半天，好容易逮到一只野兔，便拿钢叉穿了，往家慢慢走去。

齐三秋走到村外的木桥，却见同村的猎户姚二喜正背着一口麻袋，喜气洋洋地朝村里走去。

与齐三秋不同，姚二喜从不侍弄田地里的营生，只干打猎的营生，因此算得上是一名专职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