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奴婢想着用通政司行堂皇之事,御批皆由通政司转至内外有司,那么通政司定自己的规矩,御批里就交代有司办理之事,通政司定期行文催问督查。
以后有司误了事,不能一拍脑袋说,啊呀,我事多,忙忘记了。你忘记了,通政司没忘,拿出催问督查的行文记录,一次,你们有签收,也有回文,要是再此为托词,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朱翊钧夸了一句,“有想法,也想得周全。
司礼监终究是内廷,许多事不方便出宫去做。把通政司拨给司礼监,倒也是个妥当的处置。
那资政局秘书处呢?”
“皇爷,奴婢是这么想的。”冯保上前去,摸了摸朱翊钧的茶杯,感觉凉了,连忙说道:“来人,快给皇爷换热茶。
天凉了,皇爷,可不能喝凉茶,伤脾胃。”
有内侍换上热茶,朱翊钧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冯保,继续说吧。”
“皇爷,那些文臣办事不见得多厉害,臭脾气却大得厉害。要是通政司归到司礼监管辖,那些文官肯定会耻于依附阉寺,说什么都不肯到通政司任职。
奴婢原本想着为皇爷设计一处贴心的办事机构,多收拢些人才好替皇上办事,让皇上少操些心。
要是弄巧成拙,人才们不愿去通政司,反倒不美了。因此奴婢建言,通政司归资政局直管,此外它还负责组织御前朝议会,以及朔望朝会。
于此,资政局秘书处,可划并给通政司。”
朱翊钧哈哈大笑:“名为资政局直管,实际上司礼监代管。资政局原本就是一议事资政机构,资政各有正职,有事方聚在一起议事,它怎么管。
嗯,资政局、御前朝议会,原本就是一脉相承的,朕只是拿他们做决策机构,但决而不行,再好的决策也没什么用。
嗯,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常设机构,负责日常管理。
通政司除了你说的出纳王命、通达下情、敷奏万机、督其淹缓职责之外,它还负责资政局、御前朝议会的召开、记录、决策下达和督办。”
他指了指冯保,“冯保啊冯保,你才识卓异。要不是身残,可中进士做内阁,资政局也当有你一席之地。”
冯保连忙弯腰行礼:“皇爷太夸赞奴婢了。”
“你这个草案提得好,”朱翊钧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冯保跟前。
冯保长得不矮,新衡量度,高一米七左右,朱翊钧现在比他高出一截,一米七五。
他伸手拍了拍冯保的肩膀,“你这个草案,点醒了朕,一直头痛的问题豁然开朗。
资政局、御前朝议会如何常态化,如何确保他们的决策及时有效地得到遵行,完全可以通过通政司把它们串起来。
嗯,朝议大夫可以改成议政。资政大臣,议政大臣。议政大臣可参加御前议政会议。资政局和御前议政会,是议事决策机构,日常庶事就由通政司负责。
奉命召开资政局会议和御前议政会,议题拟定、议程安排、会议记录,以及决策呈报和传达。
资政局秘书处,归于通政司,同时也是御前议政会的秘书处。
冯保,你就按这个意思修改你的草案。”
“遵旨。”
陈矩捧着一叠奏章进来时,看到满面春风走出来的冯保,连忙站在一边,恭声叫道:“冯公公。”
“陈矩来了。”冯保和蔼可亲地说道,“皇爷在里面,进去吧。”
陈矩目送冯保的背影远去,目光闪烁,等了十来秒钟,走到正殿门口。
“皇爷,奴婢陈矩求见。”
“进来。”
“皇爷,这是内阁早上刚呈进来的奏章和题本。东文字房已经分类整理好,也拟好了目录,请皇爷御览。”
陈矩把奏章放到御案一角,从最上面掏出一份目录清单,双手递给朱翊钧。
朱翊钧接过来,在纸上飞快地扫了一遍。
“今日鸿胪寺这么多奏章,他们刚放假回来?”
陈矩笑着答道:“皇爷,同安侯俞大猷率朱雀水师在南大洋大败大食、天竺和葡萄牙水师,扬我国威,南大洋诸国纷纷折服,遣使前来朝贡,以表臣服之意。”
“有哪些国家?”
陈矩连忙抽出一本,翻开后看到上面的贴纸,上面是司礼监书办内侍做的内容提要。
“回皇爷的话,有榜葛剌、阿拉干、卡利卡特扎莫林、比贾普尔、古吉拉特、东吁六国派遣使者前来朝贡。”
“东吁国?国主是莽应龙的东吁国?”
陈矩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奏章,看到确定的信息后连忙答道:“回皇爷的话,是的,国主为莽应龙的东吁国。”
“呵呵,他还有脸遣使?他是来朝贡的,还是来打朕的脸?”朱翊钧冷笑道,“他和东吁前任国主莽瑞体,原为我大明云南土司,日渐坐大,便无君无父,生了不臣之心。
结兵作乱,占了大明云南大片土地。云南歌有云,‘官府只爱一张纸,打失地方两千里。’皇爷爷深以为恨。
朕还没去找他,他反倒打上门了。传旨下去!”
陈矩马上拿起御案上的笔纸。
“东吁国心怀诡恻,不臣久矣。嘉靖年间,侵占云南土地数千里,丧心病狂。‘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朕性子急,等不了九世,三世就要报了!着南海水师拘了东吁国使节,所谓贡品,悉数丢进海里,
再一路押解回东吁国,并传谕南海诸国,东吁国乃大明叛逆之臣,人人得而诛之!
再传谕南海水师,同安侯俞大猷,封锁东吁海岸,炮击港口,援东倭例!
朕要叫东吁国片板不得下海,沿海百里不得有城池人家!”
“遵旨!”
陈矩挥毫写完,等墨迹稍干,连忙呈于朱翊钧御前。
文字都润色过,朗朗上口,不过意思跟自己说的一样。
朱翊钧拿起笔,签了个“果毅”,让陈矩去尚宝局用印。
“皇爷!”万福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惊喜。
“万福,什么事啊?看把你乐得,像是飞进来似的。”
“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喜从何来啊?”
“顺妃娘娘有喜了。”
顺妃,王兰儿有喜了?
朱翊钧手里的湖毫啪地一声落在御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