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匆匆走进乾清宫侧殿,一眼望见红木太师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李天昊杨瀚景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奔过去叩拜。
“臣等自宁夏前线返回,特来复命;赖陛下天威,杨总制大军尚未抵达,当地兵马已将叛军击溃,生擒首犯朱寘鐇,现杨总制正在清理善后,不日便会凯旋班师回京,向陛下献俘!”
杨瀚景大声奏报完毕,可是很奇怪好半天都没等到皇帝的回应,自己刚才竟似在对着空气奏报。他和李天昊满腹狐疑,抬头偷眼看去,恰好和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相遇。
“李天昊、杨瀚景。”
“臣在!”
“既然叛乱已经平定,匪首已然成擒,朕就可以问一句思不得解已久的话了。”
皇帝霍然站起,背负着双手,绕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缓慢踱步。
“十日前,你们在朕面前言之凿凿,说安化王必反,要朕早作准备。朕本当你们是异想天开,熟料想不出两日战报传来,朱寘鐇他居然真的反了?那么朕就要问一问:这件事,你二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臣等已然奏明陛下...”
“是你们在叛军中的昔日同僚冒死传信,对不对?那此人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你们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朕要厚加赏赐于他。”
“回陛下,臣的这位同僚对大明赤胆忠心,不肯附逆,在朱寘鐇起兵时已被他杀害了。”
“哦,原来如此,那可太令人痛惜了。”
皇帝半转身望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两人,嘴角忽然浮起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二人立即随朕出宫一趟。”
“啊?陛下,现在已是戌时了!”
“不妨事,那个地方,此时去正好。”
古往今来,逛窑子逛到青史留名的皇帝只有两个,一个是地道战鼻祖宋徽宗,另一个,就是李天昊和杨瀚景正伺候的这位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
说起此人,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只可惜,基本不是什么好名声。
昏庸、嬉乐、放浪、荒唐、懒政...
能用在皇帝身上的贬义词,朱厚照几乎占全,在京师著名青楼莳花馆拥有长期VIP包间的他,似乎也完全无愧于现时与后世对他的一边倒的抨击。
他真的只拥有这一副面孔吗?
端坐在莳花馆清音阁牙雕大床上的朱厚照,脸上的神情跟上述那些形容词毫不搭界。
“李天昊,杨瀚景,此处绝没有宫中的耳目,你们现在可以跟朕说实话了:朱寘鐇密谋反叛,你们究竟是如何提前探知消息的?”
“启奏陛下,是臣昔日军中一位生死之交的好友...”
朱厚照抬手打断杨瀚景背了好几遍的台词,轻轻叹息道:“好一个无中生友。”
“陛下您说什么?”
朱厚照凝视清音阁的雕花窗棂,淡淡道:“最近一个多月,你二人不在宫内当值时,就呆在东珠市口的居所中闭门不出,除了醉仙居上门送菜的小二,并无接触过任何人,也没有收到过书信;而你们那位所谓的好友,又是如何溜出戒备森严的叛军营地跑到京师来传信,再神不知鬼不觉返回宁夏的呢?”
朱厚照转回头,盯着双双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两人,眼眸中光彩闪烁:“身为朕的护卫,时刻有人严密监视,日有日报、月有月报,一举一动都休想瞒人耳目,你们在镇抚司当差数年,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不清楚?”
李天昊和杨瀚景低头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定主意就是不开口。
朱厚照缓缓站起:“你们自然应该是清楚的,但朕发现,你们似乎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朕刚才在回想,你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