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兴高采烈向自己学习刺绣的唐一仙,雪里梅总是不时的走神,不断想起刚才李天昊出乎意料的造访。
那位朱公子和唐一仙如何一见恨晚、如何两情相悦,雪里梅已听她说起过无数遍了,每次看到她幸福的神情,雪里梅都难免羡慕,不是每个堕入风尘的女子都能有此幸运得遇真爱,没想到没几天的功夫,自己竟然不用徒然羡慕别人了?
李天昊口中的那个词,到现在仍令雪里梅芳心激荡不已:妻子。
家遭横祸之后,这个词再也不曾出现在她哪怕是最大胆的梦里,现在却有一个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出色的青年跑来告诉她,自己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雪里梅咬着下唇,用针尖刺破了食指,忍不住哎呦一声,看着冒出的血珠,却傻笑起来。
不是梦,这不是梦。
“雪儿,怎么扎到手了?快让我看看!”
唐一仙扔掉刺绣抓过雪里梅的手,不由分说把她的食指含进口中吸吮残血,感受着指尖的温热,雪里梅看向唐一仙的眼神充满欣慰。
一仙的朱公子,竟是当今天子!
他既然答应了李天昊,就肯定能为自己消除贱籍吧?
既然能为自己消除,他深爱的唐一仙,自然也能吧?
他是皇帝,虽然这件事绝对不容易,但他只要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一定是可以办到的吧?
是的,如果皇帝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当然是可以办到的。
但是,皇帝们通常只会为了一件事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他自己的皇位。
朱厚照无论性情多么不像一个皇帝,但他确确实实是皇帝。
在唐一仙的知心爱人、李天昊的体己好友之前,他首当其冲的身份,永远是皇帝。
几乎不可能有人既当好爱人、又当好朋友、还能同时稳稳做好他的皇帝,这太难了。
朱厚照会是那个千载难逢的例外吗?
你可以希望他是,但你不要指望他是。
这句话记住,以后要考。
这个问题,沉浸在幸福憧憬中的雪里梅还没想,恋爱脑上头的李天昊也还没想。
但即使再上头,锦衣卫的职业敏感性也在提示他:有人跟踪,并且这人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因为李天昊无法准确捕捉对方的脚步声,也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远近、位置。
他今晚是去莳花馆向雪里梅提亲的,只带了那支凤钗,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跟踪他的这个人带了没有,他无从得知。
这里是棋盘街附近僻静的偏巷,已经到了亥时二刻,大街上一片死寂,李天昊在一棵大槐树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树上靠着一把长柄斧子,显然是周围居民白天砍柴后忘了收好的。
算好自己与斧子的距离,李天昊回身注视清冷无人的长街,轻叱一声。
“什么人?出来!”
街边墙头上,一个清瘦的人影轻轻跃下,落地无声,李天昊瞳孔骤然收缩:好功夫!
人影迎着他走来,双臂自然下垂,手中空空荡荡,做出一副毫无攻击意图的姿态,轻轻询问:“是李千户吗?”
“是我,你是谁?”
“在下遭遇危局,无法自保,只好冒昧前来恳求李千户伸出援手,若你不肯搭救,在下早晚性命难保。”
“你求人救命的方式,就是鬼鬼祟祟跟在别人身后吗?”
李天昊冷冷的嘲讽对方并不以为意,抱拳拱手:“在下也是出于无奈,白天人多眼杂,在下跟了几个时辰,才得到单独和李千户说话的机会,冒犯之处,尚讫见谅。”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求我搭救?”
“在下宁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