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兄……?”
云摇在他怀里惊栗了下,她难顾情势地与慕寒渊分开寸许,想去寻他的眼神一辨真假。
“你什么意思?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你看,师尊,”慕寒渊垂眸,眼尾魔纹熠熠,他无悲无喜地望着她将他推抵开的手,“你最在意的从来是他。”
慕寒渊抬起的袍袖下,手掌在身侧翻覆。
他掌心躺着一块花纹样式古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行三字的古篆:慕九天。
“——!”
云摇瞳孔一缩,不能置信地看着那块木牌。
这是乾门一代弟子才有的特制命牌,每块命牌中都注入了各自持有弟子的一丝神魂之力。
当命牌持有者亡故时,命牌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后来因为此法过度消耗神魂,且非高境修者难以完成,于是这条规矩从乾门二代弟子开始就已经作废了,想要复刻都绝无可能。
而眼前这枚上的神魂气息,云摇辨认得清清楚楚,它分明就是慕九天的命牌。
——可它早该在三百年前就随慕九天一同烟消云散了才对!
云摇指尖颤栗地伸向它:“他当真没死?他——”
刷。
在云摇指尖将要触上那木质温润的命牌时,慕寒渊的身影忽地向后一掠,避过了她。
“是啊,他没死。”
慕寒渊将命牌拿在掌心,神色淡漠地垂眼瞥着它,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戾意:“多可惜,如果先发现他的是你不是我,那或许……你们也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话音落时,天地间忽掀起轰隆的巨响,盖过了登仙台下遍野的厮杀声。
云摇心头一颤,抬眸,向着仙宫之外的北地望去。
那座已经被魔族大军攻陷的遥城,此刻城门前,竟拔地而起了一座高台。
在场聚集了各仙门的长老弟子,其中不乏还虚境乃至合道境的修者,即便是隔着百丈,也依旧足够他们将遥城城门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譬如此刻,便有一干人等清晰地望见了,那凭空而现的高台分明是座冰冷玄铁铸成的、镌刻着无数道阵法符文的刑台。
而一道看不清面庞但衣衫褴褛的玄衣身影,被锁灵钉刺穿了琵琶骨,钉在了刑架之上。
于那人刑架一左一右悍然而立的,分明是魔域如今新封的四大臣将中的另外两位——
青龙、玄武。
方才慕寒渊的话声并未遮掩。
此刻众人神色复杂,台下的仙门长老们更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众人间的乾门掌门,陈青木。
却见陈青木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望着刑台,面上皱纹清晰而枯槁。探出的神识如孱弱学步的孩童,向着远处刑台上那道身影的神魂探查去。
然后陈青木的面色就一点点涨红起来,仿佛要憋到窒息。
终于在数息后,天地间响起他那声从胸膛间撕迸出来的嘶哑至极的痛呼:“……师父——!!”
即便有所准备,众人还是大惊失神。
“慕九天当真没死?”
“那位竟是乾门七杰中,云摇的五师兄?”
“怎么会,他不是三百年前就死在两界山了吗?”
“……”
无人觉察,仙魔两域厮杀的修者中,唯有浮玉宫的几位宫主和高层长老们在此刻确认了遥城刑台上的人就是慕九天时,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对视过后,五宫主段松月趁乱扬手挥出了一道剑讯。几人一边搏杀,一边无形地向中心靠近聚集。
而众人仓皇间,陈青木的身影已经被他手中剑光带起,直杀登仙台上。
灵力暴走下,陈青木发冠松碎,满头黑白相间的华发被猎猎北风撕扯得狂舞。他却不管不顾,神容扭曲地直飞登仙台:“慕寒渊!速速将他放了!”
慕寒渊一动未动,对于那即将加身的撕裂了熙风流云的可怖剑意像是毫无所察,墨色莲花冠下白发也被剑风掀起,于登仙台上飘摇若雪,而他依旧眼睫都未眨一下。
在陈青木剑身落下前。
“铿——!!”
金铁交鸣,落向慕寒渊的陈青木的剑,被慕寒渊身后丈余外骤然抽刀的朱雀臣将凌空一挥,横刀架开。
陈青木收力不住,飞身向后,而朱雀城主已不依不饶地追身上去。
登仙台下,其余乾门弟子也陡然回神。
“杀魔族!救师祖!!”
随着不知哪位长老一声令下,连同原本在结阵抗敌的部分乾元弟子一道,众人纷纷拔剑,主动迎战向了登仙台下四方的魔族修者们。
登仙台上,慕寒渊冷然一哂,血色魔纹缠覆的眼尾勾扬起,迤下的淡红透着冷漠嗜血的戾意。
他袍袖如阎罗勾魂命索,带着浓重沉冷的阴翳挥过。
“杀。”
魔尊座下,魔族大军如潮水覆涌向众仙门弟子。
一时之间黑白在天穹下交织,偌大仙宫外遍野厮杀,血花纷飞。
青空都被透染得近绯霞。
那一道道刀剑与血肉的撕扯声中,云摇堪堪抑制住了行将暴起的眉心邪焰。
神思从眉心识海中离开后,她望见的,便是登仙台下那一片血肉纷飞的惨相。
云摇脸色煞白:“慕寒渊、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云摇,”慕寒渊笑了,“既做不得你至亲至近之人,那我便做你的此生至恨好了。我会一点点,毁掉你所有重视的人。就从他开始。”
他指骨间,一道墨色魔焰拂上了手中命牌的一角。
与之同时的百丈外,遥城刑台上,骤然灌下了磅礴可怖的魔焰旋涡。刑台上那人的身影,顷刻就被吞入了魔焰之中。
整个天地间的温度都霎时拔升,人人如身陷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