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云逸跟随那名军卒来到了千户阎三所在的军帐,
陆云逸眼睛微微眯起,微微放缓脚步,
手掌一点点握紧长刀,浑身散发冷冽气息。
见到这一幕,跟在身后的刘黑鹰呼吸一簇,右手同样握起长刀,
神情警惕,盯着四周。
“陆百户,请。”
军卒上前掀起帷幕,军帐内的场景透露出来,
只见一道高大身影静静立在军帐中央,手掌中还拿着一个包裹,
而千户阎三则站在不远处,脸色难看。
见到这一幕的陆云逸悄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
在其身后不远处的刘黑鹰神情也舒缓下来,长一口气,静静看着陆云逸进入军帐。
进入军帐,那大汉将视线投了过来,打量一二说道:
“你就是陆云逸?”
“正是。”
陆云逸眼神闪烁,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人是蓝玉的亲卫之一,上次返回庆州时见过,难怪有些眼熟。
“这是大将军给你的调令,从即日起你部并入前军,归大将军调配。”
那大汉将包裹塞到陆云逸手里后露出笑容,屋内凝滞的气氛猛地一变,
他上前拍了陆云逸的肩膀:
“我姓石,名为石正玉,乃大将军帐下亲卫副统领,
我跟随大将军身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将军亲自给百户调令,
自打今儿起,你我共为大将军效力,莫要让大将军失望,打开看看吧。”
陆云逸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得知父亲乃刘三吾弟子,与蓝玉同属东宫后,
他便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快。
对于蓝玉来说,提拔谁都不会对他的权势有丝毫影响。
但若是有同属之人,又何必去提拔那些白丁呢?
更何况,陆云逸自认为在军伍一道有些天赋,庆州卫能比过他的还真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勉强一笑,将包裹打开,看到了里面的文书。
将其打开一看,陆云逸发现的确是调令,
至于为何调他回去,只字未提。
“敢问将军,大将军将我调回,所为何事?”
石正玉脸色顿时凝重,顿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我也不知。”
陆云逸脸色一僵,嘴角微微抽动,挤出一个笑脸,而后看向站在一侧的千户阎三,
不出意外,阎三的脸色极为难看,阴沉到了极点。
陆云逸虽然与他有些不和,但其本事阎三是知道的,
这些年他分润了不少功劳,庆州卫的几个千户看的眼睛都红了。
如今出门在外探查敌情,靠他自己定然没有什么收获,
但若是靠陆云逸就不一样了,这才几日就有了缴获军功!
所以他对陆云逸是又爱又恨,容忍又加。
但如今要将他调走,阎三心中居然有一丝不舍!
沉吟片刻,阎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石正玉:
“大人,如今我部在外探查敌情,已有所斩获,
本想明日更进一步,朝着草原深入,
此刻调人离开...吾等还如何深入探查?
可否等探索结束,再行返回?”
石正玉转过身,看向阎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轻轻点了点头,但语气却出奇的严肃:
“这是军令,没得商量,
莫说你是千户,就算你是指挥使,此刻也要听从大将军调遣!”
阎三身体一僵,脸色微变,暗暗后悔自己昏了头。
于是连忙说道:
“那千户阎三听从军令,
但...大将军调走我部百余人,致使我部出缺,
我部能否先行返回庆州,补足人马再作商议?”
石正玉转过身,没有正眼看阎三,只是轻轻道了一声:
“本将遵从军令,至于你部去哪,亦要遵从军令。”
说完,石正玉便带着陆云逸头也不回的离开军帐,留下两道高大的背影。
阎三站在原地,脸色难看,
他懂了,没有回程的军令便不能撤,
要继续探索,做那前军斥候。
他将视线挪到陆云逸的背影上,
只见他腰杆笔直步伐淡然,没有丝毫波动,
阎三心中竟然涌出一丝苦笑,
此等有技傍身之人到哪都浑然无惧,
但如他这般平庸之人,在草原上会步步危机,
野兽袭扰、粮草水源、元人袭营,
甚至会因为风血而迷失方向,导致大部全军覆没。
近些年来,出境探索之事都由陆云逸来做,
阎三从来不会考虑如此问题,
但如今...当这些事情他需要亲自面对,
不由得感觉一股莫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使他浑身冰冷。
...
很快,一脸凝重的陆云逸独自回到军帐,
刘黑鹰连忙迎了上来,满脸焦急:
“怎么样,什么军令啊,云儿哥。”
陆云逸此刻没有心思去纠结他的称呼,
而是默默走到方桌一侧坐了下来,看向刘黑鹰,凝重说道:
“大将军的调令,命我率部调入前军,归大将军统筹调配。”
“啊?”刘黑鹰一愣,随即一股莫大的喜悦笼罩了他,
使他的嘴角一点点咧开,眼中也散发着奕奕神光:
“真的?”
“你如此激动作甚?”陆云逸瞥了他一眼,一脸无奈。
刘黑鹰已经激动坏了,在军帐内来回踱步,
一边憧憬着日后功勋,一边说道:
“大将军亲自征兆,这说明云儿哥已经入了大将军的眼,
日后大有所为,到时做了指挥使,就让那个阎三见鬼去吧!”
陆云逸不禁感到阵阵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我才百户,你才是总旗,想那指挥使的事,是不是有些太远了。”
“是你说大将军得胜归来我们就有大功啊,难不成...”
刘黑鹰瞪大眼睛,其内闪过一丝惊恐,压低声音嘀咕:
“云儿哥觉得大将军赢不了?”
陆云逸则更加无奈,摆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我大明兵强马壮,又主动出击,又有你我情报,哪有败的道理。”
“那就好...那就好...那指挥使一职指日可待,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刘黑鹰顿时充满干劲,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看得出来,这几年迟迟得不到晋升,他也受够了。
“应当是明日一早出发,大将军的调令....我等还是快一些吧,
都说大将军飞扬跋扈,若是被他收拾一顿,那我们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陆云逸莫名的感觉身躯疲惫,慢慢站起身去拿一侧的行囊。
“行,那我去通知弟兄们,咱们快些出发!”
“去吧去吧。”
空留一人的军帐中,陆云逸一脸生无可恋,
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收整行李,一遍收整思绪:
“如今是洪武二十一年,距离蓝玉身死还有五年,
不知在这五年里我能不能改换门庭,
至少做个两家姓奴,有个转圜余地,
实在不行就从文,通过父亲的关系投靠刘三吾,
来个风险对冲,先把眼前这个坎过去,之后...”
陆云逸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怪异,
“之后...我或许可以通过母亲的关系投靠朱棣,躲在舅舅麾下,躲过最后一个大案。”
“如此,我岂不是三家姓奴?”
陆云逸呆愣在原地,轻轻眨了眨眼睛,
如此行经,真乃逆党。
.....
夜幕深沉,大雪纷飞,离开营寨一日的车队艰难行进。
狂风呼啸着,吹起雪花,
扑打在车队的旌旗上,使其猎猎作响。
马车的轮子在积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车夫们紧紧握住缰绳,努力控制着马匹方向,
他们的身影在黑夜中模糊不清,
只能看到呼出的白气和被雪光照亮的脸庞。
“六哥,他们怎么还不停歇?天已经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