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烛双眼无神的躺在地上，望着这灰蒙蒙的世界，神情一阵恍惚。

“失算了...”他嘶哑的喉咙里蹦出几个字节。

这是布青松灵魂消散的第四十六天。

灰蒙蒙的世界没有时间观念，甚至没有白天和黑夜，他靠的是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计算时间，周围也被他写上了一排正字。

起初李烛也不可置信，没想到老头算计他，把自身给彻底解放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虚无缥缈的世界里。

电车领域最不缺的就是电车，李烛发现这列电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有时候是几个小时，有时候只有十几分钟。每一次出现他都会感受到一种召唤，让他前往轨道，做出选择，起初李烛也是照办，并且还顺利的救下了几个人，但最后也和布青松说的一样，这些活下来的人随着电车消失也化作尘埃飘散。

他不是没想过拒绝，但只要他是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电车就会脱离轨道向他撞来，李烛第一次见到列车头也是吓破了胆，没想到只是把他撞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除了后背有点痛，起来嘛事没有，他还以为自己是天运之子，于是在下一次的召唤中也拒绝了，没想到这一次要了他老命，直接把他撞成一滩血肉，几十个呼吸之后，他惊魂未定的从铁轨旁起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再也不敢起反抗心理。

于是在这个没吃没喝的世界里，他只能等着电车一趟一趟的来，一趟一趟的走。

他现在很疲惫，把自己前半辈子的事情从头想了一遍，再看时间，结果下一趟电车还没来。

李烛当然不想死，但现在这个状况生不如死。

他现在总算明白当初交换拉杆的时候，为什么那个老头跑那么快了。

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耳边传来轰隆声，他叹了口气，挣扎的爬了起来，慢慢走到岔路附近，看着眼前铁轨上躺着的人，他已经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你不要挣扎了，眼睛一睁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李烛蹲在那个人身边，面无表情的说道，说罢，他也不管那人的大声求救，默默走到稍远的地方，把拉杆立在地上，闭眼默默感受电车的到来。

突然有点佩服那老头了，他陡然想到布青松，心里对他稍稍有点敬佩。

闭上眼，握着拉杆顶端，李烛感受到自己的感官不断延伸，最终连接到那列疾驰的电车上，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控制电车的走向。他似乎感受到前方几个悸动的生命，感叹生命如此脆弱。

和往常一样，李烛没有干预，任由电车顺着原来的轨迹驶过。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有些吓坏的那个人，突然感叹道：“没有任何一种选择本质是好的或是坏的，如果我闭上眼不去观察你们，切断所有的感官，你们在我眼里就是生和死的叠加态。”

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车在轨道上碾人，碾人的车在轨道上追我，被碾的人装饰了车子，我装饰了拉杆。”

他看着变成烟飘散的人，唏嘘道：“如果我拉下了拉杆，电车就会驶向另外一条10000米的轨道里，当电车在轨道上行驶时，如果有一人不断将电车所有部件替换成新的部件，那么，最后碾死轨道尽头人的，真的是我操作转向的那列电车吗？”

李烛慢慢躺在地上，随意把发着微光的拉杆扔到一旁。

“如果我的拉杆能操作电车进行一个轨道的循环，但是转换轨在循环结束后回复到原本状态，电车依旧会撞死五个人，我必须不断拉下拉杆，才能让五人免于一死，我会选择这种永恒的折磨还是放弃拯救他们呢？”他自言自语。

“如果前方有四道轨道岔路，假如我什么都不做，电车会撞死一人，但是我拉下拉杆，电车会随即改变轨道，有75%的概率开上空轨道，但是会有25%的几率撞死五个人，我会拉下拉杆吗？”他若有所思。

“我可以在任何时间点停止电车，但是电车前面绑了正无穷个人，也就是说无论我在什么时候停下电车，拯救的人数相对于总人数都是0%，我所做的一切在数学意义上都是无关紧要，我会拉下拉杆吗？”他双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