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信誓旦旦,神情更是视死如归般坚毅,严天石心生一阵荒唐感,他怎么不知道这事,难道是右相另有计划?
他看着手中的黄金鱼符,眉头微皱,这黄金鱼符他记得右相也有一枚,只是比这枚略小。
这多半还真是右相的东西。
他把黄金鱼符塞给了令狐骨,沉声说道:
“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来得却也正好,我有一事要问你,刘玄佐有多少人马?”
“营中计控弦六百众。”
“皆可战?”
“皆誓死效忠刘将军。”
严天石闻得此言,反而有所释然一般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其实还在说服右相……咳咳,还在说服圣人,但没想到东宫举事如此果决,那反而好办了,东宫起事必要杀右相,右相也退伍可退,而不到绝路上,圣人也定不肯杀右相。”
“有了这六百人,圣人就有了退路。”严天石继续喃喃自语道:“今天若杀了右相,就是圣人当众承认自己错了,犯错了的圣人,那还能叫‘圣人’吗?圣人恐怕只有当太上皇这一条路了。”
说到这,他拍着令狐骨的肩膀,有些后怕的感叹道:“我等皆类碌碌庸才,若今夜无刘将军,右相必败,圣人也必败,此事若成,你家将军飞黄腾达就在明日!”
令狐骨一脸懵,他完全没听懂,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圣人杀了杨国忠,就一定会变成太上皇,严天石也懒得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帝王心术。
“你且随我去见右相,到时候别说话,让我来说。”严天石吩咐道。
令狐骨一脸紧张,使劲点头道:“此等大事,我不敢多语。”
……
……
驿馆附近没人理会这几名低头疾走之人,等会有上千拿刀的大头兵要围过来,马嵬驿人心惶惶,已经乱成了一团。
严天石低头缩着身子,推开了馆驿的一间小屋。
借着这场大雨鼓动禁军士兵作乱,再逼着圣人杀右相安军心,再趁机让圣人退位,太子继承大统。好高明的谋划,好凌厉的布局。
严天石自认饱读史书算是聪慧,他要是太子一方绝对不放过这天赐良机。
“真是东宫作乱?”屋子里,大唐宰相杨国忠愕然抬头。
一同表达了惊慌之态的还有诸如魏方进之流的右相鹰犬,他们都在这屋子里。
“定是东宫无疑。”严天石眼神坚定答道,他不顾周围人恐慌的神情,继续描绘这件事的恐怖后果:“右相莫忘了,太子与右相交恶已久……太子要是冲了进来,右相定死得连渣都不剩。”
”严天石这形容甚是粗俗,让杨国忠更加慌乱。
“禁军陈玄礼也不可靠,他虽忠于圣人,但若太子挟乱兵威逼他,他很有可能靠向太子一方,同意太子杀右相平军心!”严天石继续循循善诱:“便是退一万步讲,眼下粮草也恰好要尽了,现在这些作乱的禁军右相拿什么安抚,右相可担得了这个责任?”
“啊……”杨国忠忍不住开口:“我等为之奈何啊?”
“如今,只有舍了禁军,立刻奉圣人去大散关。”严天石从自己身后拉出了一名武将,此人棕发绿眼,正是刘备营中的令狐骨。“太子此举已是谋逆,禁军大半也与其串通,不如干脆暂舍了这些叛逆之辈,刘将军衷心为国,可由其带领手下府兵拱卫圣人……今夜可由刘玄佐的府兵替换禁军,护着圣人先入大散关!”
他往前一步,低声说道:“右相要告诉天子啊,留在此处,其为太上皇,到了川蜀,圣人才是圣人。”
杨国忠恍然:“严卿的意思是,只要圣人能入大散关,我等有大义在手,川蜀也皆是我的人,太子的事自然可日后再议。”
“右相聪慧!”严天石脸色不自然,拍了个硬邦邦的马屁。
“本相明白了。”杨国忠连连点头。“若非严卿和刘将军一心忧国,我几乎误事……既如此,我马上去向圣人请命。”
“右相尽快。”严天石赶紧点头。
李亨为太子十八年,期间一直被宰相李林甫、杨国忠所迫害;十八年里无数冤假错案,无数亲近东宫之人里被杀、被贬谪,这背后都是那位圣人的影子。
他有十分的把握,当今圣人绝对不愿意当太上皇,生灵涂炭又如何?骨肉相残又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圣人就绝不会让出自己屁股下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