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唐皇,洎乎晚节,纳自家儿媳,人皆不齿。杖国之年,骄纵自欺,挟天子身份自重,亲生子嗣亦遭其迫害,毁汉家故土,肆意以匪文武,现天下戡乱,社稷破败,乡里无稚,其咎难辞,其习也难改。”
“河北安禄山,獠兵之共主也,其好杀戮,生性噬残。此獠假清君侧之名,行恐怖之实,攻两京而勠其民,暴戾恣睢,丧心病狂,指佞触邪。肆杀芸众,其罪当诛!”
“太子亨者,此子犯拥兵而自欺,罔顾人伦,不惟欺黎庶,犹欺其身,且惯宠幸内宦,行乏走狗,乃才疏之辈。若其登基,也必是肇匪烽鼓,血国三千,内控制不住各方强藩,外扛不住异族虎狼,使神州哀鸿,翩于邸下,我亦不齿于他。”
“汉家法度昭然,而今乱世浮沉。我深感对世人负有重责,虽他们不觉,但我心已决。虽弱,虽贫,不能独善,却愿兼济天下。天下重任……”
刘备转头望向杜甫,眼光锐利。
“天下之重任,理应肩负于吾身。”
杜甫目光看去,却觉此时面前与刘备平常所见那个沉默、谦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负手而立,这话给人的第一感觉竟然是……狂妄。
杜甫眼神闪烁不定,怒道:“将军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狼子野心之言!”
刘备摇头笑道,依然盯着远方。
他从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如果上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让他来做一些事情。
汉唐之有天下也,除其暴乱而待之以寛,人心恱而从之,故其享天下皆长久。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他抬头望天。
云镜天升,风高日朗。绵绵簪缨,曇曇勋劳。行归于强汉,亦归于盛唐,这才是万民所望。
……
汉国祚已灭五百三十五年。
汉武帝曾言:代汉者,当涂高也。
涂高者——站在路中间高高大大的人。
这句话就是说,能取代汉的人,是一个在路中高大的人。
李二凤若还活着,能做到剑指天山西、饮马恒河畔;碎叶城揽月,狼居胥赏雪。
李唐自然是涂高者。
故与汉并论者,唯唐而已。
但汉武帝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汉武帝认为汉朝即使遇到问题,也会有刘氏子孙力挽狂澜,每逢乱世之际,当有刘家子再世。
那如果李唐这些子嗣们不争气,他取之,自然是理所应当之事。
上一世,他于四处游走,屡战屡败,无明确的战略目标,更没能掌握天下大势。若后期无孔明、法正等人的辅助,可能终其一生都在迷茫和探索。
这一世,他决定一开始就要定下战略目标。
刘备目光灼灼地盯着杜甫道:“我已经离开中枢,也不愿再返回那李家朝堂脏阉之地,子美不如继续跟着我,不要只听我做什么,而是看我做什么,我必不负于天下,也定不负于子美。”
杜甫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恭敬了起来道:“将军……主公怎么做。”
“……”
“这些陇西四军的精兵强将,我不相信他人能解决他们的内外矛盾,我不取,来日终为人利尔,还恐怕会糟蹋了他们的白白性命,我当取之。”
刘备久久看着远方。道:“朝堂上诸事盘根错节,虽有利,也有不利,我不愿再返朝堂之上,而是在天下先寻一片自己的基业,待时而动。”
刘备突然想起了李二凤。
在刘备的新增印象中,李二凤是他少数还算看得起的人物,他在玄武门之变后令刘备也击节赞叹,他要史官执笔,何须有隐,直书其事——事就是我干的,人就是我李二凤杀的。
这位事实上的李唐开国君主,也满怀他身上也有的不合时宜。
若他现在身处刘备现在的位置上,他一定也是这个时代的某一个掘墓人,或许还是还是第一个。
未来的天下往何处去?
他刘备自觉不比那李二凤差。
刘备骑马远望这大好河川。
“李唐若不贤……我自当矢志如初,重整河山。”
一个装得满满的破旧酒囊从杜甫腰间被抽了出来,杜甫饮了一口,望着他的背影。
四十四岁的杜甫,恭敬地站在只有二十多岁的刘备身后。
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
……
什么残羹,什么冷炙。
今欲东入海,即将西去秦。
何不会当凌绝之顶,一览那众山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