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是不能跨越维度的差异,看情景,我似乎处于未来,才有了眼前百年风化的残景。当然,不排除这片死去的世界里,曾经的时间流逝也快过九维九重天的时间流速,乃至于修真者铮铮铁骨被风化成一触即散的残骸。
这里还有风,还有光,应该是这个世界残留的规则在自发运作。我放出神识,笼罩整个世界,方圆有万里,我想寻找生机,寻找是否有幸免于难的人。但是一片又一片的死寂,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继续寻找,总该有一棵草活着吧,那么我就能催化出两棵草三棵草,催化草的海洋,催化出新的生机。神念一点点地放远,我不错过一切可以藏纳的角落,却越来越觉悲楚,仿若前段时间看到百花谷被阮细柳摧残后的惨象。
我终于感受到什么,人就沿着神识的脉络,飞了过去。是亡魂,密密麻麻的亡魂,它们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聆听什么。它们都是闪光体,闪着五颜六色的颜色,那是死者生前的五行属性。它们的光感亮度有差异,说明它们生前修为差异,就如那些暗淡的暗影,生前应该是凡人。
继续深入,我放眼望去,看到了一个祭坛上,一个闪光体端坐祭坛上在讲授。我飞了过去,站在祭坛下面,不知道那个闪着光芒的灵魂体是不是宁师伯。我细细聆听,至于它在讲授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我能够体会这些亡魂的心灵,它们愤怒、不甘,充斥了仇恨,要修成鬼仙,为自己报仇。
为自己报仇,为宗门报仇。原来死去的人,灵魂会存在,会根据五行属性发出不同的光泽。很美,我想起百花谷的姹紫嫣红的花朵,想起青沙江畔的层次分明的浓郁秋色。
可是这美,太凄美,人的灵魂具现着霓虹的美景。在师傅的逻辑里,人死了,灵魂会存留一段时间,然后就要服从上天的安排,重新投胎为人,重新承受惩罚,甚至一些人一代代地受罪,永无翻身的机会。当然,一些人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被救赎,那则死去,就会回到天的怀抱去。只不过,师傅给我这些讯息,也是似是而非,仿佛,他也不甚确定。
可是,眼前的灵魂体,它们应该存续百年。它们的尸体已经化为白骨,这灵魂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它们又是凭借什么延续百年,做着鬼修的梦?轮回呢?
人鬼殊途,它们生前的语言与我相通,但死后,鬼语里隐含着怎么的哲理,我堪不透。我想,这个世界死亡了,时间是停止的,他们或许就停留在世界本源被抽空的那一瞬。世界跳出了轮回,它们与世隔绝,也跳出了轮回?
我想着,走入它们之间,它们视若无睹,没有惊叫,也没有攻击。我伸出手,可以从它们仿若存在的身体上穿过,但感觉不到什么,甚至没有走入亡魂时的阴冷气息。我细细地看了,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昔日宗门的人丁兴旺,变成眼前的鬼影重重。
我寻找叶如意。也许就是因为这灵魂的不死不灭,师傅才感应不到。但我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叶如意的灵魂应该没在这里,她仅仅是一个凡人,活着安庆郡,不可能出现在太乙门。即便老鹤把重生的肉体带回太乙门,但她的灵魂应该没有回归,不然,师傅应该也能感应到。
还有,叶如意和阮细柳之间,又该怎样解释?她们应该不是一个人,但那个带着阮细柳进了百花谷的老鹤,应该就是载着叶如意投奔太乙门的老鹤。至于老鹤是符器,还是师傅圈养的灵兽,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去想懊恼的事情,我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些灵魂体。它们存在,给我启发。也许灵魂不灭的根因在于它所处世界的死亡。只不过,这片天还残留着规则,有风和光,并风化了那些白骨。而灵魂即便缓慢消失,也不可能历经百年还栩栩如生。我一时又推倒最初的设想。
我观察这方世界,天道几乎看不到,当本源之力被入侵者抽空时,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运转的动力,只是一个残骸,是一个坟墓。难道是这坟墓拘禁了灵魂?
它们漂浮在空中,一起在听祭坛上的那个灵魂体讲授,它们有表情,也有情绪波动,有开心也有失落,显然,它们不是在做作样子,而在它们的感知里,听到的内容在变化,才能诱发它们有不同的情绪。
我不再深究,我放开神识,笼罩每一个灵魂体,去感受每一个灵魂隐藏的讯息。这一静下来,我看到大战中的情景,那个神识化蝶的老人,他是入侵者的领袖,他是半神,站立在虚空里,指挥着战斗,同时避免有漏网之鱼。而其他的人在攻打太乙门的护山大阵。太乙门的几个大乘期修者,他们冲在最前面,通过阵法抵抗半神的攻击。
护山大阵需要能量,灵石消耗很快,大阵的光芒如扑闪的烛光,摇摇欲灭。最后,宗门的高层不得不用洞天世界的本源之力支撑。同时派出力量冲出封锁,寻求救兵。一只白鹤冲天而起,展翅高飞。半神却看也不看这妖禽。他嘴角是冷笑,胜券在握的模样,他心间应该有一网打尽的意思,任由搬救兵。
战斗持续了三个月余,太乙门的弟子们前仆后继,而敌人也不曾气馁。我看得两眼泪光,原来抽空世界的本源之力的不是入侵者,而是法阵。世界死了,衍生其间的生物只有离开,而太乙门没有选择逃离,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同仇敌忾。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奋不顾身的情绪,心中萧然起敬,同时又深深地悲痛。
只是,没有资源,只靠听课,能修成鬼仙吗?我心中的悲怆更在于此,修成鬼仙又能如何?可以复仇吗?活着,即被屠戮,死去,灵魂可以战斗吗?可以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