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无四浑身油污，一屁股坐地上，没出汗，就是这个环境阴霾布满，衣物难干，还是浑身湿透了，倒不热，天气甚至有些冷。

“沈叔还有什么活要做吗？哎呀，没在这么湿的地方做过工，船里头都是前后一开窗，大通风，不说闷湿，人没吹傻就不错了。”

沈叔体力不如两个大小伙，蹲在地上，胸膛起伏，也快到耐力的极限，“没咯，小地方，丢个缓冲机也算大件事。”

“没报官？”

有问必答、起码会接话的沈叔没有接话，楠无四转头看到沈叔脸上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种微笑并非源自情感变化，而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和习惯后展现出的坚韧。

“抱歉，实属不该谈。”楠无四面露愧疚，眉头紧锁，低声道歉，感言语之伤。

“无妨，皆往事矣。”

报官？报官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新大陆都没多少官了。

【昔皇立国，地主勤力，轮机耕耘，田亩日增，而流民亦众。

帝心慈，念及民生疾苦，遂决议遣此等流民至新大陆，开拓远征，蕃地种植，以解民困，植五谷，兴百业。

流民闻此，知新大陆富饶，遂倾其积蓄之资，备足行囊，以赴新土。

竟比昔日昆仑奴贸易更为获利。

帝虽善心，欲惠万民，设工场，冀锻炼流民之体，使其强健以适新土。

然流民久逸，懒于劳作，体质孱弱，水土不服，不识王化，竟纷纷失踪而去。

继世皇帝承先帝业，心中虽有不舍，然亦知难以强求。于是下诏，皇权之手渐远。流民虽得自由，但无皇权庇护，前路更为渺茫。】

这就是开国皇帝的新大陆大开拓远征计划，在二代皇帝继位后就搁置了，大概是因为新朝雅政遇到了两个问题：

小问题是诸王有些小意见，例如裂土封疆、招兵买马。

大问题是因为手头分布国土各地的龙行列舰舰队也有些小意见，例如拥兵自重、投诚纳附。

二代皇帝就因为这些小问题，放弃了新大陆蕃地的开发，没有整体治理的环境遗留至今。

只有诸王直属的城市蕃地还在旧大陆管理下，而广大村庄几乎算是自治，也没有户籍或是消息，完全收不上税来。

对这些“新”村子的了解，怕是诸王都不如城里头的大商富贾——村庄不纳诸王粟，反借市井谋生计。

至于沈叔绝对经历过的大开拓远征期间……想必是没人想回忆什么在工场或是矿场里强身健体，亦或是回忆什么管理工场和流民的官老爷。

什么人能给官老爷的杖罚说两句好话？怕是只有在挨杖的和顷刻就要挨杖的能说两句好话了。

“小子是初来乍到，矿里头不怕匪盗吗？这一路见过的匪盗何止三两伙，精耕细作怕是能把本地含氮磷钾的土都刮走。”

沈叔还是没说话，接着微笑，只是这种笑容转变成了楠无四比较熟悉的笑容，他在之前船上露出过拔“剑”给柳山寺看的笑容。

楠无四也跟着笑起来，附和道，“也是，怎么会有能把土都刮走的土匪。”

“那是没办法了，离乡背井，僻壤栖身。山峻水险，境况萧条。乡里乡亲共谋生计，遇匪患，唯自奋反击！”

“好，好……”*2

楠无四和柳山寺拱手附和，关于防御这种话题外人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今日再无事，无非回屋蹭午饭，钓鱼，偷摸着和家里发电报。

柳山寺见楠无四是完全不急，上船时一番豪言壮语完全抛掷脑后，一心钓鱼，偶尔发报。

柳山寺恨不得给他鱼竿扬了，饼是楠无四画的，鱼是楠无四钓的，要不是楠无四这辈子钓出的鱼凑不齐五条，他都怀疑楠无四要搞什么五鱼二饼。

问便是说什么“不熟家里产业，不知详尽记数，得先回忆两天，远程微操两天，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