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哲大感自己运气不错,他果然是被选中的人,总能绝处逢生。他紧紧的抓住那只大手,他感觉有电流似的酥麻顺着自己的手心流过,让他血液沸腾,那人的手好有力,一只手就能拉着他的身体向上,但手心好粗糙,就像他握在毛毡布上,有丝丝拉拉的疼痛在掌心上扩散。终于他的额头高过了舞台边缘,他终于看到救他的人的脸,那是一张满是毛的猴脸,有他的脸两倍长,脸颊上红彤彤的,能看清楚猴脸上蜘蛛网一般的毛细血管,嘴里呼出的浑浊空气,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啊啊啊啊啊!”
他从未见过这么丑陋的生物,说猴不是猴,像人又不似人,他心中一惊手一松,再想去抓黑洞行者却只拽掉右边半个袖子,王岳哲顺着二楼布景掉了下去。黑洞行者冲着王岳哲掉落的方向跳了下去,苏郁看清黑洞行者裸露的右半个胳膊上清楚有烫伤似的疤痕,确实是“7967”。等到苏郁和程安冬跑过去,只看到头部渗血的王岳哲躺在地上,黑洞行者就那么不见了。
“那是什么?”
程安冬只说了这四个字就张嘴愣在原地。王岳哲掉下后,黑洞行者忽然出手拉住了他。程安冬不知道黑洞行者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他们都没注意到他,他好像早就知道王岳哲会掉下,才去拉王岳哲的手,只是没想到王岳哲会被他的脸吓到。这是程安冬第一次和黑洞行者见面,但是身体里的动物本能却告诉她,他很危险。
苏郁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她一直期待和黑洞行者再次见面,但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话,他又消失了。她以为黑洞行者会袭击她,威胁她,但他对她什么也没做。
据说日本的死刑犯在被执行死刑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会哪天死,他们只能每天早上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一直到狱警停在某个人的囚室之前,其他人悬起的心才能落地,她现在就是同样的感觉,只是她一直都能听到那种和脚步声频率类似的嘀嗒嘀嗒的声音,她忽然感觉浑身冷得要命,程安冬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光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好像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人。
黑洞行者尝试去救王岳哲,但王岳哲的表现就像见到了极端的恐怖之物。事后王岳哲也坚持称不认识他,王岳哲的身体像蚯蚓一样在病床上蠕动,一提到黑洞行者,他就加紧摇晃他的脑袋,这也是他身上仅有的几个能活动的地方,他的脊柱摔碎了,他终生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剧场内的摄像头拍到了王岳哲袭击苏郁的整个过程,苏郁的反抗是正当防卫,程安冬的帮忙是紧急避险,王岳哲会掉下去是因为他放开了黑洞行者的手,所以程安冬的行为没有被判定为避险过当,两人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苏郁本来还担心要为这件事多跑几次警察局,可能会错过元宵灯会,但警察没有多问她们什么。从他们在监控录像里看到黑洞行者起,苏郁就感觉他们之中弥漫着一种泄气的情绪,苏郁能从他们隐忍且耻辱的表情中,感觉到黑洞行者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又做了什么事。
转眼到了2016年2月21日,元宵节前一天,苏郁在食堂吃完了晚饭,总感觉胸口有些憋闷,她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来到镜荷湖附近。会场的展位已经搭好了,为了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应对元宵晚会,无论是店家还是志愿者都选择这时候休息,放眼望去,这附近只有苏郁一人。
月亮很圆,发出冷冷的光,照在绘制着各种揽客标语的绚丽布景上,万籁俱寂。明明无风,镜荷湖的水面上却荡起一层细细的涟漪,有什么在发生着变化,她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听到了“咔”的一声。
平静的水面发出了更加明显的震动,不仅是水面,连她所踩的地面也跟着震动,穿着坡跟皮鞋的她已经站不稳了,她不得不双手抓住了湖边的栏杆,极力地保持平衡。水面上忽然升起了一根睡莲的根茎,根茎上的污泥慢慢退去,根茎抽条长出花苞,花苞快速涨大,花梗伸到她的面前,她能感到层层叠叠的巨大花瓣之下,有像血管一般搏动的生命。
睡莲在她面前盛放了,一个人从里面掉了出来。
在惨白的路灯之下,乔安娜的金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发尾因被血渗透而打绺,深邃的五官掩藏在头发之下,她仍然穿着那身白色衣服,右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还在不停往外渗血。
“喂!你怎么样?”
苏郁想去触碰乔安娜的身体,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乔安娜的手肘,乔安娜就发出了一声类似小动物的哀鸣。苏郁抽回了手,她闻到了乔安娜衣服上浓重的硝烟味。乔安娜紧闭的双眼因疼痛而慢慢睁开,她看到苏郁,表情变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