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藜落,若要天下一统,有没有什么兵不血刃的法子。
藜落很是疑惑,“既是要把天捅破,为何不是天下大乱?”
我轻笑不语,天下大乱也好,一片祥和也罢,终究对于天道来说都微不足道,偶尔添一下乱,给世间以警告,给人们以灾难,让生灵忙碌而不去想怎么违逆上苍,才是天道循环往复的意义。这世间的一切皆有定数,无论任何一种定数被打破,那损伤的都是天道。
藜落放下心中疑虑,为我讲起了史事,得到的结论便是:任何时候需要平定的乱局,都是要靠杀戮才能止息,更遑论统一的是整个天下。“那我们两个逆天的存在,也办不到吗?”
藜落放声大笑,直到咳嗽不止才停下来。
我知道他在笑我,笑我明明要逆天而为,却似乎总是慈悲为怀,就好似明明要做的是毒药,却还期望着这毒药不是害人而是救人之用。我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他。
我们依旧过着四处游览,时刻逃亡的日子。直到遇到一位冷面的将军,才让这一切停止。这位将军是离国的守关大将,与我父亲算是同类的人。离朝虽然幅员辽阔,但物产并不富饶,人数也远没有乾朝那么多。可离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矿脉,因此其富庶程度远在乾朝之上。将军姓莫,单名一个垚字,他在我们被围杀的时候出手,解了我们的难题,因而结交。
“垚将军除了酒,就没有别的所好吗?”莫垚饮酒如饮水一般,我总觉得这并不是好事,所以终于在一日晨起用饭之时说了出来。
莫垚放下手上刚刚从腰间拽下来的酒壶,复挂了回去,瞧了一眼泰然自若的藜落,才悠悠将目光转投向我,“杀人算吗?”
我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比饮酒伤身好那么一点。”我起身微叹了一口气,眼波在藜落和莫垚之间流转一圈,回房去了。
我似乎渐渐明了,我自认识藜落之后,所遇和所识似乎都有了某种莫名的定数,走上了命运的轮转之路。换句话说,我成为了人或者成为天道掌控之下的一枚小小棋子,被拨弄着身而为人的命运,无论我做什么决定或者怎么决定,都逃脱不了也忤逆不了。这样的猜想让我有了一丝茫然。
在离都的日子里,莫垚总带着我和藜落钻在各种人堆里,篝火燃起的军营里,张灯结彩的市井里,甚至柳绿桃红的烟花巷……我贪恋着这人间烟火的热闹,总能在所到之处玩的忘乎所以,可藜落不一样,无论他身处何地,似乎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就如同我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他却是不染世俗的清流。我忽然觉得他才是那个想要对抗天道的人,而我什么都不是……
莫垚作为离国的守关大将,在回到离都的这段时日里的所作所为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间接的,作为莫垚座上宾身边人的我和藜落也成为他们关注的重点,于是我们二人的身份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中伤莫垚的把柄。
很快,离朝的国君派人找到了我们,那是离朝具有监国之权的太子,名唤离洐。
离洐的容貌算不上出众,但眉眼间的英气却不容人忽视。他见我们在厅中落座,开门见山的道:“你们一个乾朝的皇子,一个乾朝的将军之女,何以会跟在莫将军身侧在我离都出入?”
“漫无目的,随缘而处罢了。”
听到藜落的回答,离洐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旋即笑了起来。“就不怕招致杀身之祸?”
藜落也跟着笑起来,“反正在哪都有杀身之祸,倒不如随心所欲,畅游天地,最起码死得自在一些。”
“生于皇家,能有如此胸怀也是难得。”离洐负手而立,看向一旁只顾喝茶的我,“只是不知,这位到底是萧将军的哪个女儿?”
我挑眉反问:“重要吗?”
离洐轻笑,眼眸中带有几分玩味。“本宫府上住着一位道行高深的仙长,他曾言说,乾朝小将军之女有伏神之能。不知……”
我闻言狂笑,止住了他的话,“看来你这位仙长的道行不够啊,能算出世间存在这样的大能,怎么会算不出我是或不是呢。”
离洐并不恼,只轻笑着摇了摇头,是在自嘲,也是在嘲弄我。离洐简单与我们客套了几句,便领着人离去,一个时辰之后,莫垚一身伤病的回了府。
藜落帮着莫垚上药治伤之时,我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莫垚身上的鞭伤深可见骨,可他硬是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只皱着眉头思索。
“要不要去把他们都杀了?”
莫垚听到我的话,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但转瞬即逝,“要杀怕也是先杀你们俩,毕竟小爷这身伤是因你们而起。”
我故意扮起了委屈,配合着演了一会儿。
藜落轻笑,“想我们死的人不差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