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廊下正当值的宫人和侍卫正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忽然听见掌事报了一更,这群宫人便井然有序的离去,只剩下侍卫仍然在留守。
听着殿外的更声,御桌前,永定帝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气道:“原来已经一更了吗?”
忽然一阵极寒的西南风从窗外吹来,永定帝甚觉这冷风吹进心里,忽然遍体深寒,便不自觉的拢了拢衣襟,思忖道,“今夜风吹甚紧,料必有灾殃。”
于是永定帝便起身行至窗前,放出一只信鸽,然后对着天空喃喃自语:“也不知计划进行的如何?”
唉,想到南疆和北疆的战事,永定帝满面愁容,谁料转过身又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禁叹气道:“自从玄武门兵变,众臣民拥我为大月皇帝,自此便晓夜无眠,唯恐令臣民失望,谁知世事易变,如今我已年级老迈,那曾经陪着我的故人又在何方?”
永定帝似乎又回想起年少时,他和谢歧一同策马江湖游历各国山川好不痛快,又一同在青阳山立下誓言要结为兄弟此生不离不弃!谁曾想京都风云变幻,父皇又打着病危的旗号又召他回京,那时他虽担忧这是陷阱,还是在谢歧的鼓励下冒死回京,后来虽经历波折,他终究还是成为了大月皇帝,他即位后立即赐予谢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时二人又立志要成为一代明君贤臣为后世所敬仰!谁知这一切竟都似镜中花水中月,如梦亦如露,破碎了,消失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永定帝眼角似有泪花,对着窗外天空中的残月感慨道:“如今国家战乱四起,百姓也对我心怀怨怼,歧弟啊,原来当初我们想要的太平盛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吗?”
“陛下深居九重,当此寒夜,正宜安寝,又何劳神过虑?”
忽而殿门传来一声问候,原来是大太监廉贞来了,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内殿道:“冬夏之交,夜间风寒,陛下理当保重御体。”
永定帝只好收起愁容恢复到往日波澜不惊的模样道:“朕睡不着,正好你来了,桌上茶淡了,你去重沏一盏,再点上些火烛,朕今夜要批完这些折子。”
谁料廉贞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反而好奇地问道:“不知陛下所忧者何事?可否说与老奴听听,老奴实在不忍见陛下为国事忧心至此。”
谁知永定帝听了这话却面露不悦道,“你的话太多了,这不是你一个奴才该打听的事。”
廉贞撇撇嘴,正欲领命而去,却突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廉贞心中一紧,转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小太监冲进殿中,他一见到永定帝便急着下拜道:“陛陛陛...下!不好了!镇南王他谋反了!!现在十万叛军正在攻打玄武门!”
谁知定帝听到这个消息,仅仅是愣神片刻便却冷笑一声道:“你慌什么!他打不进来的!朕太了解朕这个儿子了!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再说,就算他打到了这里,他也不敢把朕怎么样!”
然后又对着小太监冷静吩咐道:“你去,传朕口谕,顺天府原为先帝亲卫,自朕即位以来累建大功,擢升为皇家授马步亲军,即刻命顺天府尹速速前去玄武门平叛!”
眼见小太监领命而去,殿内又只剩下自己和永定帝,霎时间廉贞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镇南王素有贤名,若是他登位,必能厚待自己。
想到这里,廉政的心中激动不已!这时,他又注意书桌前唾手可得的一方厚厚的砚台,然后他又定睛注视着眼前毫不设防的永定帝,若是...
正当廉贞下定决心想要伸手拿砚台时,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那人的面容隐藏在宽大的紫色斗篷下,只露出额前几缕银色的秀发,看身形,居然还是个女人!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你吩咐庚使,紧盯南诏!还有,提醒戊使,阿沅的踪迹随时向总坛汇报!还有,提醒甲使不要忘记传信回来!”
永定帝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主人以身入局!属下佩服!”
银发紫衣人说罢转身一跃,片刻间已消失不见。
廉贞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瞬间刺杀的心思凉了半截。
且说永定帝做完这一切后自觉心头松了口气,这是他能为大月王朝做的最后几件事了,于是他转身坐回到金銮宝座上,刚想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却发现茶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
永定帝这才看向廉贞,却发现后者一脸呆滞似乎是吓傻了,他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桌案道:“你这奴才杵在那儿干什么?朕让你去沏茶,你没听见吗?”
“是是..奴才这就去。”
听见重重的责骂声,廉贞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答道,心里却腹诽道,还好自己刚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一条小命不保。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杀声震天的喊声,廉贞又心道,莫非是镇南王赢了?可是远道而来的镇南军是怎么打过装备精良的顺天府军?
很快,廉贞心中的疑惑被解开,只见殿门被蛮横的破开,镇南王萧子阳身着华丽的锦袍,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枪,一步一步地朝着皇帝逼近。
只是镇南王的身边还跟着许多熟悉的面孔...礼部侍郎秦枫大人,原玄武门大统领公孙纥大人甚至素来忠心于皇帝的顺天府尹曹参大人!
“顺天府竟会临场倒戈镇南王?曹参可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思及此,片刻之间,廉贞已然又做出了选择,只见他悄悄地挪动脚步,站在萧子阳一行人身边,然后又对着坐在宝座上的永定帝一脸义正言辞道:“太上皇,何苦来哉,若是此时退位,陛下可饶你不死。”
永定帝却仰头大笑,对着众人戏谑道:“太上皇?朕什么时候成了太上皇了?朕仍然是大月的皇帝!”
萧子阳听了这话立刻紧皱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父亲:“父皇,您在位多年,已经该休息了。这天下,该由儿臣来主宰。”
永定帝却看着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痛心道:“阳儿,朕问你,为什么,你要造反?在你十三岁时朕便封你为康乐王,等你长到十五岁朕又亲自将你带到群臣夸赞你有先皇遗风,十六岁又使你代行天子事旁听朝政,南疆祸起,朕不避讳你的南诏血统,使你手握重兵节制天下兵马以平叛,岂料,今日你竟然带着朕亲手交给你的重兵站在朕的面前反对朕?唉,阳儿,其实朕不怕你造反,朕只怕你担上篡逆的臭名,千秋万代之后为后世所鄙!所以不要让一时之快而毁了你自己,你明白吗?若是你现在退兵,你还是朕的好儿子,朕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
萧子阳听罢,手中的长枪缓缓掉落,那双紫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无奈,“父皇....”
“主上!老贼花言巧语,主上万不可轻信!”。
见萧子阳似有退缩之意,秦枫冷笑一声,夺过士兵的长剑,轻轻一挥,剑锋直划过永定帝的咽喉...
事起突然,萧子阳脸色瞬间惨白,他只是想要逼宫,并没有想过弑君,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骂名了!
永定帝虚弱的靠在龙椅上小口喘着气,恰好窗外投来一缕月色映射出他的身影如此孤独渺小,原来即使贵为皇帝也敌不过死亡的到来吗?是啊,他终于明白了,世人都是会死的,只是他却遗憾辜负了兄弟的真情,怪谁呢?是他有眼无珠,错害忠良,导致兄弟离心...
此时,又有一阵寒风直射进永定帝的眼珠里,永定帝缓缓闭上双目,再度睁眼时,他的眼中竟然流出血泪。
“也好,也好,这皇位让给你也罢,只是你要答应朕,你做了皇帝后,务要下一道圣旨赦免谢岐一家,还有,找到阿沅好生待她,她是谢岐唯一的女儿,朕已经很对不起她父亲了,不能再..再...对不起..对不起她。”
永定帝对着萧子阳说着最后的遗言,待到最后一句话说完便偏过头去气绝而亡。
“不要,父皇!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做皇帝了!父皇!你听见了吗?我错了,我求你,我求你别死!父皇!”萧子阳扑在父亲的怀中,感受着父亲的气息一点点冰冷,他痛不欲生,心如刀割。
意识到父亲真的死了,萧子阳凄厉的哭声回响在整座宫殿中,而后他缓缓起身,形若癫狂,目眦俱裂,提起手中的长枪一步步逼近秦枫,他眼中有着滔天的怒气,似乎想要亲手将其碎尸万段。
谁知秦枫却只是站在那巍然不动,然后摊手无奈道;“主上息怒,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一搏。老贼死了对大家都好。”
话音刚落,就用一大批甲士手持长剑冲进宫来只将萧子阳团团包围。
萧子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看向四周的侍卫,大声质问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的人?快说!”
原来他竟是被利用了吗?到底是谁?是谁!策划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