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国没有睡,就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怂和理智的界限其实并不明显,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怂就是理智,因为怂能躲避很多危险。明朝小说《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十,讲了什么叫民生维艰。
武定县有一个叫陈定的富户,家里有一妻一妾,两人闹气,妻子气死,妻弟为了捞钱状告到了知县处。
知县正好有个乡亲找来,想打秋风。皇帝还有两三个穷亲戚呢,总不能不打发,不打发不是坏了乡亲名声?刚好有肥羊上门,可不是碰巧了吗?
这个状可准可不准,准了之后可以选择听陈定的申诉或者不听,知县选择了最直接的“立时准状,不由分说”,把陈定拘到了狱中。
陈定也懂事,入狱之后立刻就找来妻弟,花了几百两银子打点,特别是把那位打秋风的乡亲打点到位了。知县和乡亲都很满意,陈定也被放了。
谁知道妻弟觉得自己赚少了,又找到了知县的乡亲,把打点的几十两银子讨要了回去。这可把知县气坏了,当时就出牌给陈定定罪,同时以“私和人命”缉拿陈定的妻弟。
妻弟跑了,陈定和他老婆被抓了,不由分说,上大刑,收于监中,然后带着仵作到了地方挖出陈定妻子的尸体进行检查。
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人证不用说了,官站在那里,大把人愿意做伪证。物证也是人确认的,知县要陈定死,仵作怎么可能让他活?结果陈定妻子因为喜欢甜食掉落缺少的牙齿也算作被殴打的证据。
官威之下,铁证如山,陈定和他的妾都被定了死罪。
这是官有十条路,当官的手里有权,想要惩治平民有无数办法,上面还挑不出错。平民想要活命却只有祈求上官这一条路。
怕啊。
她是我的女儿,她两岁了,两年两百六十二天,生日是新历八月十五,农历七月初三,我没有陪她过一次生日,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徐青国突然捏紧了拳头。
她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
当年被弄进去四个小时就扛不住了,要不是大姐豁出去闹,要不是一家有四个是公职人员,自己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那个女人就是个祸患,没心的,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也不值得!
徐青国慢慢松开了拳头。
不值得!
不值得。
...
...
第二天一早,徐青国起床,来到厕所,脚步突然一顿。
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老男人,两只眼睛肿肿的,青黑青黑的。
卧槽,这是我?!
徐青国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凑到了镜子前——一副马上就要猝死的衰仔模样,还真踏马是我!、
造孽啊,不会真猝死吧?
徐青国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眼睛,心疼镜子里面的老男人。
人到中年万事休,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徐青国收拾好心情,将粥煮下,照例来到了楼下,一开始不敢跑,慢慢走了十分钟,感觉心脏和脑袋的血压都挺正常的,也没有迷糊的感觉,这才开始跑,跑了二十分钟就停下了,又活动了五分钟,心跳慢了下来,这才慢慢上楼。
人到中年一身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粥已经煮好了,小外甥还没起,徐青国走到房间,看到了明明睡着却还笑成沙比的小外甥,不由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突然感觉这笑容异常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