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玉伸手摸摸独孤雅荻的头发，替她接着把话往下说：“高昌皇宫被毁，不得不向永煦求援。奈何地处偏僻，加之常年瘴气萦绕，本王带兵赶到却为时已晚，高昌皇族被尽数屠灭，叛国的前太子被冷箭射杀，诸多部族内战已起，难以遏制。索性以战止战，本王带兵将弱势部族扫平，强势部族则放任他们争斗，做一手黄雀隔岸观火。”

“但是我不知道，叶权为什么要高昌起乱。”赵浮岚端起茶杯，眼神在独孤雅荻的面纱上停留良久，似乎想要透过面纱看见她的容颜，“二十年前叶权大权在握，深得圣人信任，乃是夺嫡的第一功臣，唯一阻碍他的就是左相独孤泽，两人虽一致支持圣人，容裕三年后却因整顿吏治一事政见不和，日日唇枪舌战。后独孤泽被处斩，叶权惋惜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是知己，可惜是反贼。二十年前高昌没有被牵连，可为什么二十年后起了乱？”

独孤雅荻笑笑：“我打草惊蛇了。”

“什么打草什么惊蛇？哪里有蛇？”霍天浩不明觉厉，但是直觉不对劲，“还能在这说吗要不要回去？”

文如玉同样在思考，当下拍板：“回王府，回去说。”

几人起身欲走，独孤雅荻跟上：“帮我演场戏。”

“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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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整个阔海楼内听得“砰”一声巨响，朝源头看去，见霍天浩摔了房门怒气冲冲往楼下走，赵浮岚以帕掩唇，急步欲追：“你慢点！”

“我真是，我真是，钰成兄怎么看上这么个丑八怪！！”

“她不过是脸上有伤，毕竟是救命恩人……”

“啐！她不过是仗着钰成兄的偏爱作威作福罢了！今日要不是你拦着，她怕是还要跟我动起手来！”

“消消气，消消气，不过是紫花络，好找……”

“单找来紫花络能有何用！她那张脸我看到都反胃，都说没得治了还……”

“天浩！慎言！”

霍天浩停住，狠狠瞪了赵浮岚一眼，一甩袖子出门去也。

赵浮岚面露无奈，一边轻咳一边出了门，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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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如风，顷刻间就能划过城，散布到千家万户去。未到傍晚，“镇北王要娶个又丑又凶的媳妇”早被大街小巷念叨个不停，甚至传成了“镇北王要娶个青面獠牙的母夜叉”。

用过晚膳，霍天浩带着消息来王府，一边与几人说，一边自己也是震惊，悄眼瞄着独孤雅荻：“我都不知道能传出母夜叉来！这……”

独孤雅荻感受到他的视线，笑了笑，抬手摘掉了面纱，让二人看见自己脸上的伤痕：“也没错。声名越差，越能大浪淘沙，筛出真心的人来。”

饶是霍天浩跟着文如玉厮混许多年，见多了军中受伤的将士，这会儿也被独孤雅荻脸上的伤疤吓了一跳。无他，那疤痕实属触目惊心，从喉间一直延伸到太阳穴附近，几乎横贯整个左半边脸颊，狰狞丑陋。

赵浮岚却是伸手比划了一下，隔空将她疤痕挡了，仔细打量起她的容貌来，半晌长出一口气：“原来是独孤老师的女儿，失敬。敢问名字？”

独孤雅荻笑：“名雅荻，字灵衡。我五官长得随母亲多些，整体面貌看起来更像父亲。罪臣之女不得入京，无奈出此下策。”

“也是，即便圣人容得你，太子却是容不得你。”

“太子……太子不一定，但圣人一定容不得我。”独孤雅荻摇头，重新将面纱戴上，“我是为父鸣冤而来，若想翻案，便要圣人自证他当年有错。二十年前还能想想，如今却是不能。”

“为何？”

“圣人近年受叶权影响甚深，不能说善恶不辨，却是实打实的刚愎自用，听不进旁人谏言了。”文如玉从外头端着小巧玲珑的青瓷碟子进来，将之放在了独孤雅荻面前，“尝尝，红豆酥。”

“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个红豆？”

“哪里有那许多道理，就是红豆罢了。加了些牛乳做成酥饼，甜香浓郁，你会喜欢的。”

见独孤雅荻仍有怀疑，文如玉也懒得多说，掰开半块送到她唇边：“尝。”

刚出锅的红豆酥外皮金黄灿烂，有几粒黑芝麻点缀其上，内馅的红豆沙香糯软烂，失了形却留了香，清甜的味道掺着似有若无的牛乳香气一缕一缕弥漫开来。

独孤雅荻白他一眼，张嘴咬下一小块嚼了几下，眯起眼睛：“好吃。”

“像个小猫。”文如玉拿着帕子帮她擦擦唇角粘的碎屑。

赵浮岚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霍天浩一脸艳羡：“我也想这样喂我夫人……”

文如玉举着被咬过的酥饼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面色不变怼道：“祭酒夫人早替你物色过无数贵女了，你自己不要。”

“可我就是心悦董冰岚，就是觉得她好，看见她我心里头都多高兴几分。”

“她觉得你好么？”

“她当然觉得我好！”霍天浩几乎要跳起来，“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我，每次我约她她都答应，这怎么不算好！”

“你说要家里人去提亲，她什么反应？”

“她，她说不着急……”霍天浩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文如玉看向独孤雅荻，独孤雅荻却是不理他，伸长脖颈就着他的手又咬了一口红豆酥，一边嚼嚼嚼一边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想办法，她管不着。

赵浮岚叹气，帮着劝说起来：“现在急不来，得看看太子和礼部尚书的态度才是。这次若做得好，让礼部尚书倒向我们，届时董冰岚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