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独孤雅荻亦是朗声接话,“灵光乍现,一时兴起,状元的红花都扔得,区区一件金缕衣,如何扔不得!”
“你是何等身份,你学人家扔东西?人家是镇北王,你是什么人?”
独孤雅荻就等不长眼的人问这句话,笑得眯起了眼:“我是镇北王妃。”
“你是什么?镇北……”说话之人本来满脸不屑,好容易探出头,瞧见她戴着面纱,又想起先前说什么“钰成哥哥的假王妃”,镇北王的字好像就是钰成来着……那人一下子失了声,捂着脑袋缩回人群去,只求独孤雅荻没瞧见他,不要找他的麻烦。
独孤雅荻自然不在乎,不过是借旁人之口推波助澜罢了。
“惜取少年时……惜取少年时……”
“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时一众围观的人都不敢多看,有的跪地痛哭流涕,有的失魂落魄,低着头喃喃自语,有的缩头缩脑倒退下楼去,闲杂人等渐渐散了,只留下晚上参宴之人。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镇北王妃不惜金缕衣而得妙句”一事该远远传扬出去,而这首《金缕衣》也将一起名满天下,为后人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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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的欣安纵是傻了眼,依旧不肯认输,站得板正,高高抬着头:“作诗又如何!你还不是个假王妃!”
“圣人下旨,婚期已定,朝服已备,昨日圣人金口玉言让钰成去南诏时带上我,只待归来后大宴四方,如何作假?”独孤雅荻漫步上前来,低头看着欣安,“嗯,头仰得够高,我正好能瞧清楚……咦?宫女把你的花钿画歪了。”
欣安浑身僵硬,猛地抬起团扇挡在额前,回头朝低垂着头站在两边的宫女厉声喝骂:“谁干的好事!”
长孙晓燕努力忍着笑,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抬起比划了下,发觉独孤雅荻平日里站着总是懒懒散散歪歪斜斜,不是靠着就是倚着,这会儿她站直了才显出身量高,欣安将将到她肩膀,瞧着恐怕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不由挑眉。
独孤雅荻摆摆手:“逗你的,没歪,歪了哪敢让你出来见人,保不齐成了全京城的笑话,那多给皇家丢脸。”
欣安又恼又羞,几度开口却是说不出话来,气得直喘气。
独孤雅荻见状,朝那被人流堵在楼上,缩在楼梯角落瑟瑟发抖的店家招招手:“去给公主殿下泡茶去。”
那店家如获大赦,飞一般地消失在人群里。
“堵着做什么,你们也要参宴么?”
一众年轻靓丽的女子齐齐点头。
“你们在这将路都堵了……”独孤雅荻很是无奈,指尖按着太阳穴,“宴会不是晚间才开始么?各自寻个座去。”
长孙晓燕也是挥挥手:“都散了!晚上有的是热闹!”
人群三三两两往楼上楼下去,散了,看戏的梅宴琳不知躲去了何处,独孤雅荻这才唤青竹去另寻一件外披来。欣安倒是一声不吭,只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独孤雅荻回过头,又乐了:“盯着我作甚?”
欣安盯着她猛瞧,抬手就要去摸。
独孤雅荻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视线移到欣安方才想要触碰的左臂上,这才意识到外披丢了,左上臂上一只多圈环绕、形似镯子,像是藤蔓一样缠在手臂上,中间镶嵌一颗浑圆绿翡的物件露了出来,抬手轻轻按住。
“你戴的镯子本宫也有,可这手臂上的是个什么东西?”欣安瞧了一阵,回头朝身后的宫女喊话,“你们谁知道?”
无人应答。
独孤雅荻不想说,朝长孙晓燕摇摇头。长孙晓燕会意,不再多话,领着人去到二楼临江的露台上,一前一后入座,打开棋盒下起棋来。
欣安见无人理会自己,索性一桌一桌顺着去问。
一般的贵女可没有胆子忽视公主问的话,奈何的确不知此为何物,翻来覆去研究半晌得不出个所以然,皆是无奈摇头。
欣安却觉得这东西实在好看,不肯放弃,问了二楼,爬上三楼寻了几圈,又折下一楼去问,最后实在恼怒,让宫女画了样式,贴在昭江楼外头,旁边写上:识得此物者赏金十两,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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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传十,十传百,待到霍天浩与赵浮岚姗姗来迟,发觉大路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无奈等侍卫回报,才知今日究竟错过了几多热闹,直呼遗憾。
霍天浩通些武艺,要他踏着树越过人群飞上楼去倒是不难;赵浮岚虽调养近半月,略有成效,但依旧体弱。两人一番商议,恰见江边码头有客船靠岸,便付了些银子,让船家将两人渡到昭江楼下,筹划着翻过一楼的栏杆进楼去。
已近傍晚,金红色的晚霞洒在江面上,粼粼波光亮得晃眼,随着木桨摇晃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霍天浩一路站在船头,张开双手任由江风将青色锦袍吹得猎猎作响,红底金纹的发带随风翻飞;赵浮岚坐在船中,一身蓝色绣暗纹的锦袍,宽大的袍袖整齐拢在膝上,白玉发冠在夕阳下泛出温和的暖光。
水声渐响,楼上的人被吸引,纷纷聚到露台上。身边渐渐围起许多人,长孙晓燕将捏在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盒里,问独孤雅荻:“看看?”
独孤雅荻叹了口气:“看吧。”
“你手臂上那个东西要不要遮一下?”
“……不必了,只是一件臂钏。”
“原来叫臂钏……”长孙晓燕暗自点头,盘算着让宫里的匠人做几件出来。
两人起身到了栏杆边。霍天浩远远瞧见独孤雅荻,猛地挥起手,高声唤她:“嫂子!让人接一下浮岚!”
独孤雅荻眨眨眼,举起右手往下一压,霎时有道黑影窜了出去,几息后原本端坐在船上的赵浮岚已经稳稳坐在了露台上的雅座里,抬手将几缕碎发顺到耳后,动作之优雅引得众人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