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望向沈德平。
不知怎的,沈德平只觉得心口一颤。
果然。
下一秒沈知的话石破天惊。
“因此臣好男风,喜爱男子,对女子没有兴趣。所以南康王大可放心,其他我不能保证,唯一能保证的是至少我沈知,和许婉清之间…绝对没有苟且。”
沈翰张大嘴巴,显然十分震惊。
随后他又想起京都内的那些传言。
沈知和周修远的断袖之说由来已久。
即使周家已经翻案,可当时的沈知却并不知道周修远是女子之身。
沈知曾宿在望仙楼。
沈知为了一个象姑豪掷千金。
沈翰嘴唇抖了抖,“可许婉清怀孕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你不是奸夫,那谁是?!”
沈知望向他轻蔑一笑,“这个…怕是南康王比我更清楚吧。”
“这个贱人!贱人!”沈翰暴跳如雷,“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沈知忽而面色一痛,冲着沈德平拱拱手,“陛下,臣冲入南康王府带走许婉清,本想护送她回府。可是她重伤不治,死在半路之上。”
沈德平重重发问:“死了?”
“不错。”沈知望向惊慌失措的沈翰,“被南康王爷活活打死!”
他眸光挑衅,“南康王爷若想问奸夫是谁,怕是只能去地下问了。”
沈翰呆坐回椅子,倒是南康王妃立刻掏出罗帕抹泪,“这…这…若说起来,王爷是冲动了一些。可天下哪个男子能忍得下这样的奇耻大辱?这妹妹进门后,一直都是乖巧温顺,不曾想竟然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南康王妃生怕此事牵连王府,许婉清死有余辜,可到底还有个在朝为官的爹。
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陛下,这件事说到底是家事,还是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许婉清死不足惜,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若放从前是该浸猪笼溺死!可到底许大人宠爱许侧妃,若是两家闹起来,怕是谁的面上都不好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若就将此事捂在这里,对外报个暴毙便是,如此也好维持两家的颜面。”
那沈翰却不肯,“凭什么还要我吞下这口气!是她许婉清在外面偷野男人,要我说就该公之于众,让许大人也来好好看看,看他许家是个什么教养,竟然养出这样水性杨花生性放荡的女儿!我要臊得他许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沈德平却劝了一句,“王兄,不可逞一时意气。虽说这是许婉清的错处,可若是丑事宣扬出去,到时候南康王府照样面上无光。不若就按王嫂说得办,这事情不必声张,对外就报许婉清暴毙,维持住两家的颜面。”
南康王妃连忙行礼,“多谢陛下体恤。”
沈翰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却仍是道:“陛下,可沈知假公济私,带着禁军包抄我南康王府,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陛下一定要让他给臣一个交代!不然的话,臣一定要告到太后那儿去,让太后给臣公道!”
沈德平安抚道:“何必惊动太后?她老人家如今深居简出,一心礼佛,不必扰他清净。”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小黄门来报:“陛下,晏大人求见。”
晏群?
沈德平恨恨看一眼沈知。
都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必然是沈知今日带兵围困南康王府的事情被岳家知晓!
晏家不显山露水的,又不爱凑热闹,偏这个时间点来见他,沈德平几乎可以想到,晏家定然是来退亲的!
那小黄门见沈德平不做声,还以为他没有听见,便扯足了嗓门:“陛下,晏大人正候在门外。”
这是不见也得见。
沈德平只能挥手,传唤晏群入内。
晏群一身红色圆领官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因此即使是文官,身上却也有杀伐之气。
他入内,跪倒,请安,一气呵成,仿佛对屋内诡异的氛围视若无睹。
沈德平不由得眉心一跳。
总觉得今日仿佛是被沈知架在火上烤。
他耐着性子,声音很是温柔,“晏卿家,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吗?”
晏群却只跪在地上,歇着眼睛望了一眼沈知,眼藏讥诮。
“陛下,臣今日下朝听闻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勤王府的沈世子带着禁军包抄南康王府,甚至还带走了许侧妃。臣本想向勤王府求证,谁知沈世子已经被请到宫中,因此臣也只好厚着脸皮跟到陛下跟前来。”
沈德平用手扶额,晏群来势汹汹,一张口便是兴师问罪,退婚之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臣既然见了沈世子,那就不得不替小女问上一句。”晏群看向沈知,“沈世子,你既和许侧妃已经退亲,又和小女结亲,为何还要和许侧妃藕断丝连?如今京都流言纷纷,沈世子一会子去望仙楼豪掷千金,一会子又去南康王府抢人,一会子又要为死去的女状元讨回公道,沈世子如今这般威风,可还想和我晏家结成姻亲?”
沈知抿唇不言。
沈德平便道:“爱卿,此事事出有因,实在是因为——”
沈德平望一眼,却见沈瀚也在,他不好去宣扬沈瀚头顶戴了一顶绿帽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反而僵在那里。
晏群却追问:“因为什么?”
沈德平被臣子追问,脸色没那么好,剜一眼沈知,“你自己跟晏大人解释。”
沈知朝着晏群拱手行礼,“晏大人,您今日来,可是想要替晏家姑娘退亲?”
“不错。”晏群承认得爽快,“沈世子在京都拨动风云,每日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我晏家家小业小,怕是禁不起沈世子这样的折腾。”
晏群深深扣头,又对沈德平说道:“陛下赐婚,我晏家上下深感天恩,小女更是全心备嫁。只是两家议亲以后,沈世子之威名响彻整个京都,小女在佛门之中长大,胆小纯真,每日提心吊胆。一月前,沈世子为周庭芳讨回公道,可以说是昔日同窗之谊。可今天沈世子又和曾经的未婚妻许婉清牵扯不清——”
沈德平叹气,正要再说,却被晏群抬手打断。
“陛下赐婚,本是天大的恩赐,可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臣子嗣虽多,却只有一个女儿。初华从小体弱多病,臣更是将她疼到骨子里。陛下也有三位公主,为人父亲的心情,陛下比会都懂。若是陛下怜惜臣的一片慈父之心,就请陛下同意我晏家向勤王府退亲!”
沈德平想起沈玉兰,又瞥见晏群鬓边的白发,忽然心生愧疚。
当时他只想让沈知尽快成亲,却从未询问过晏家的意见。
如今沈知捅出这样大的篓子,晏家想要退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倒是沈德平脸上臊得慌。
“爱卿这番话,当真让朕无地自容啊。是朕乱点鸳鸯谱了,倒是叫你们两家难做。”
听到沈德平露出的些许口风,晏群心底总算平稳,“多谢陛下体恤。”
“沈知。”沈德平望向一侧跪着的沈知,语气难掩失望,“你怎么说。”
沈知背脊挺直,目光平静的看一眼沈德平,“既然晏家姑娘要退亲,臣当然没有异议。这婚事从一开始,便是陛下强塞给臣的。天威浩荡,臣不敢不受。”
晏群冷哼一声,狠狠一拂衣袖,“那说起来,还是我晏家高攀不上你勤王府的门楣了?!”
“非也!”沈知容色清俊,声音郎朗,掷地有声,响彻在这个宫殿内,“臣早已向陛下言明心志,臣好男风,不愿耽误任何女子,可陛下和爹娘不愿相信,非逼着臣娶亲。臣今天和晏家退亲后,便可对天起誓,臣这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不耽误任何人的人生——”
沈瀚和晏群听得脸色微变。
倒是听见沈德平大怒,胡乱在桌上一抓,然后抓起玉玺便狠狠砸在沈知的额上。
沈知不躲不避。
瞬间前额被拉开一场血口子。
而晏群反应更快,竟然用身体借住玉玺,才避免玉玺砸成碎片。
“孽障!你在说什么屁话?!你他娘的再说一次?”
晏群搂着玉玺心惊肉跳,连忙往角落躲去。
沈知破相不要紧,伤了玉玺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沈知却岿然不动,脸色刚毅,一字一句的重复:“臣说…臣不娶妻,不生子,不耽误任何旁的人——”